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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2 / 2)


  单什跟着比了比,摇头道:“不对不对,洒家比了比,直刺也可。”

  “单卫一身武艺,又一身力气,如何与纤纤弱女子相比?”风寄娘道,“萧孺人一介女流,入王府后锦衣玉食,手上又有几两的力气?那烛台本就沉重,平刺入喉,实是为难。因此,我想着萧孺人若要自尽,大抵也是仰头高举烛台用力,形成的伤口与小婢女仿佛。若非一力刺喉,也应是低握烛台,由下往上刺入颈部,所留之伤,也是一个斜伤。”

  “那如果萧孺人是他人所杀?”雷刹问道。

  “尸检记婢女阿巳身长五尺一寸左右,无论萧孺人或坐或卧,想来伤口都要来得平直。”

  雷刹踱着步,在肚中仔细推拟,这才点头道:“有理。”又问,“风娘子可有奇法寻得萧孺人的尸骨?”

  风寄娘笑而不答,只管看着雷刹。

  雷刹咬牙:“当我再欠风娘子一桩。”

  “就怕到时郎君无力偿还。”风寄娘抿唇一笑,不等雷刹羞恼,道,“若要寻回萧孺人的尸骨,怕要再走一趟醇王府,向王妃借用一物。”

  第63章 暗涌(十九)

  雷刹心中对厉王妃颇为在意, 磊落之人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这个醇王妃却藏在深水中,令人看不透, 当下便道:“既如此,我陪你走一趟。”

  风寄娘刚点头,二人正要动身, 门役领着一个身着胡服浑脱帽的小婢女匆匆前来, 神色间满是诧异。

  小婢女利落地施了一礼:“醇王府下仆红线见过雷副。”

  雷刹敛目,没有理会她,却看了风寄娘一眼。单什将架着的毛腿放下, 心里啧啧称奇,嘀咕道:果然背后莫道人是非,刚提话头,转脸醇王妃就找上门来, 这什么王妃邪性得很。

  小婢女生得秀秀气气,见众人面上有异,更添几分神气, 转而对着风寄娘一福,先双手奉上一个只拳头大小的八角盒, 盒身满嵌螺钿与红绿宝石,端得精美无双。

  “王妃道:盒中之物应能助风娘子与副帅一二力。”

  风寄娘轻轻打开盒子, 盒中丝绒衬里,放着一串平平无奇、香消味残的木香珠,合上盒盖, 笑道:“醇王妃之能屈居于后宅内院,实在可惜。”

  小婢女听了这话,又染几丝得意,又双手奉上一只剔红山水拜匣,道:“王妃道又道:事了风娘子有空瑕,请过府一叙。”

  风寄娘接过拜匣,道:“王妃以上宾之礼相邀,实不敢拒,只是,奴家不过末流仵作,所会微末伎俩,难登大雅之堂,只怕不能为王妃解忧。”

  小婢女不卑不亢,道:“风娘子过谦了,奴婢卑贱之身,不敢对王妃所为多置只言片语,更不敢多论风娘子能不能为王妃解忧。奴婢只知,王妃既然相邀,风娘子应邀便是,多余的,只待王妃认定。”

  风娘子笑起来:“奴家岂敢不应,不过担心王妃失望而已。劳小娘子带一句话给王妃:天命有归,人若蝼蚁其力微渺,听之由之,不可逆之。”

  小婢女抿了抿唇:“奴婢记下。”又道,“王妃也有一言嘱托风娘子:木香珠故人所赠,心尖所爱,望风娘子切莫污损。”

  风娘子道:“奴家也记下了,世间知己难得,王妃待故人情深意重。”

  小婢女笑道:“世间寻常女子哪及得王妃半分。”她身着男装,便向雷刹等人拱了拱手,道,“婢子不敢多扰,副帅多多见谅,这便先行告退。”

  “慢着。”雷刹道:“顺便再带一句话给你家王妃:不良司直隶圣上,望王妃下次有事不要自作主张。”

  小婢女一愣,很是不服气,扬起两道眉毛就要反唇相讥,想想又不敢造次,只好冷哼一声,隐下怒意道:“这话婢子也会转告王妃。”

  单什与小笔吏一同摸摸鼻子,双双看向雷刹。

  “你二人何意?”雷刹侧身问道。

  单什嘿嘿一笑:“她一个奉命传话的小女娘,丁丁点大的年纪,副帅何必吓她。”

  “哼。”雷刹冷声道,“这个醇王妃手脚倒长,这头我们要去醇王府,那头她便遣人送来信物,也不知从何得的消息。”

  风寄娘将木香珠握在手中,思绪万千,人心,即便百世千年也难看得透彻。

  “这可是你要向醇王妃所借之物?”雷刹问风寄娘道。

  风寄娘点了点头。

  单什等人脸色大变,嚷道:“我们这不良司莫非成了个筛子?”

  小笔吏用手指捅捅单什:“单单卫……不,风仵作要借物不过刚刚提及,我看是那个醇王妃有古怪。”

  风寄娘素白的手托着木香珠,道:“你们许是多虑了,并非王妃手眼通天,实是这串木香珠取材奇特,她料到奴家定会借用。”

  “奇在何处?”雷刹问。

  风寄娘看着他:“奇在香粉时掺了骨粉,萧孺人的骨粉。”

  单什和小笔吏不约而同张大了嘴,定定地看着香珠,单什还错疑自己听差了,用小措掏掏耳朵:“风娘子,说香珠里掺了何物?”

  “萧孺人的骨粉。”风寄娘笑吟吟地重复一句。

  小笔吏摸摸胳膊上立起的寒毛,抱肩打了个寒噤:“风仵作可不要吓唬人,骨粉可是拿人的骨头磨成粉?”

  “正是。”风寄娘轻点了一下手串。雷刹看到她身畔一道轻烟凝成一个虚淡的影子,正是萧孺人。可惜她不过一缕残魂,左顾右盼见周遭都是陌生,柳眉微蹙,惴惴不安地立了半会,隐进手串中不见了踪影。

  “这么说,醇王妃殓收了萧孺人的尸骨?”单什瞪着眼,哪样的血海深仇,那醇王妃竟将萧孺人的骨头磨成粉,倒是生得狠毒心肠。

  “未必。”雷刹摇头,“那时醇王身死,圣上大怒,醇王妃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不敢在这等风口浪尖上殓收萧孺人的尸骸。”

  “醇王妃应是只派人截取了萧孺人的一节指骨。”风寄娘道。

  雷刹皱眉道:“截人指骨磨粉制成香珠手串随身佩戴,不管是为哀思还是报复,都非常人所为。”

  单什和小笔吏跟着点头,不管醇王妃是善是恶,只此节,实在奇诡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风寄娘轻睨二人一眼,意指二人大惊小怪道:“泗州群山中居住着一个族落,其族风俗便是人死后去其皮肉,只留尸骨,停在家中三载方才入土,并且,家人取一截指骨打磨钻孔留给至亲挂在颈脖上为念。”

  单什摸摸脖子,骂了一声,道:“这……这……异族风俗与我们大不相同,有拜鬼拜火拜鸟的,不好相论,那醇王妃总归不是异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