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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灾(二)(1 / 2)





  沈尧一句话骂遍了南城所有大夫,自然引起旁人的不满。

  南城最出名的大夫,莫过于那位“黄仙医”。

  黄仙医为人正派,德高望重,与“庸医”二字完全沾不上边。是以,沈尧话刚出口,就有人问他:“兄台,你家住南城还是北城?”

  沈尧轻笑,并未答话。

  那人自顾自地说:“我瞧你似乎是从外乡来的。”

  “是又如何?”沈尧漫步走远,“我这怪病,进城之后才患上的。”

  他轻飘飘甩下一句:“你们一个个侠义之士,不畏生,不惧死,我与诸位不同,我贪生怕死……依我之见,不出两日,这怪病就要闹死人。”

  沈尧一语成谶。

  当天晚上,南城武馆传来消息,两位武林高手咳嗽吐血,暴毙而亡。尸体发紫,滞留于屋内,武馆主人连夜找来附近一座寺庙的和尚,替死者超度亡魂。

  武林高手注重调理内息,体魄强健,远胜于一般人。

  而那两位高手,病因成谜,死得蹊跷,次日一早,死讯传遍安江城,立时人心惶惶。

  当天正午,武馆门口聚集了一帮江湖侠士,来找武馆主人讨要说法。

  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随后,有人发现毗邻武馆的一户宅邸内传来强烈恶臭。

  春末夏初,阳光晴朗,风中的气味难以言说,飘散至各个角落。

  沈尧得知此事,立刻追问:“那户人家还好吗?”

  客栈的小二告诉他:“不好喽,要出大麻烦!”

  沈尧已经猜到结果。他半是疑问,半是肯定道:“绝户了?”

  小二摇头叹息:“死光了,死光了。”

  沈尧只想探查蛛丝马迹,小二却很避讳这个话题。

  官府派出衙役封锁了武馆和宅邸,也带走了武馆主人,此案交由本地的知县大人定夺。尚未水落石出,武馆主人就死在了监狱里。

  前后不过一天,城中已有十余人丧命。

  沈尧原本以为,到了这个份上,男女老少们都能清醒一些。哪知他才从菜市走一圈,便听人说:武馆那地方,闹鬼,邪得很,男人的阳气镇不住。于是,恶鬼们昼伏夜出,带走了十几条命。

  起初,这个荒诞的理由,慰藉了大部分人的心。

  可是到了夜里,又有几户人家遭难。

  更夫在街上逡巡时,能听见哀泣声、尖叫声、恸哭声混作一团。

  沈尧和卫凌风等人都住在客栈的偏房,位置正好临街,纸糊的窗户破破烂烂,外面的响动清清楚楚,沈尧哪里还能睡得着?他翻身坐起,吐出一口浊气。

  许兴修师兄也醒了。

  许兴修点燃一盏油灯,以手护住灯芯。飘摇的夜风中,他说:“出师未捷身先死。”

  沈尧打断道:“真晦气。”

  许兴修坦然一笑:“我逗你玩呢。”

  “那也不尽然,”沈尧昂首,露出一颗虎牙,“瘟疫来势汹汹,咱们躲不掉的。要拼,就只能拼运气,倘若我的运气不好……说不定,客死异乡,正是我这辈子的下场。”

  黯淡朦胧的月色中,许兴修似乎闭了闭眼。

  卫凌风打来半盆冰冷的井水,搁置在桌上。他拿起一块粗布,沾水,打湿,洗了一把脸。

  沈尧不由得打趣:“大师兄,你还有心思洗脸呢?”

  卫凌风唤他:“你来,我给你也擦擦。”

  沈尧吊儿郎当地晃了过去。

  卫凌风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湿透的粗布往他脸上一蒙,像是洗盘子一样,仔细搓了他的面颊,搓得还挺干净,像是驱散了郁结于心的怨气。

  在这么一瞬间,沈尧神清气爽,焕发生机。

  卫凌风又打开柜子,取出三个私藏的馒头,以及一碗凉透的剩菜。他招呼两位师弟:“我们先吃一顿宵夜,吃快些,还有一堆要紧事等着我们。”

  沈尧掰着馒头,边吃边问:“何事?”

  卫凌风双手负后,应道:“验尸。”

  *

  丹医派的弟子们,首先要过的第一关,便是验尸。

  丹医派的北厢房常年无人居住。房舍紧靠着深山洞窟,那洞窟是天然而成,一年四季都往外冒着寒气,洞中藏着百年寒冰,还有几具无名氏的尸身。

  想当年,沈尧尚不满十岁,便由三位师兄带进洞窟,研习一具尸体的筋脉和骨骼。

  师兄告诫他:丹医派的弟子们,不仅要记诵上千种药材,也要熟知各种筋骨、穴位、脏器。

  话虽这么说吧,沈尧还从没见过暴死之人的残骸。他和卫凌风、许兴修三人遮着面巾,戴好斗笠,悄然潜入深夜的长街。

  很快,他们发现街边枉死的乞丐。

  卫凌风随身携带一把锋利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