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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掌为约(1 / 2)





  卫凌风拇指按在沈尧手背上, 却说:“你不肯就范,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沈尧第一次听他恐吓自己,颇感趣味:“荒天野外的,你总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卫凌风说:“我想……”

  沈尧鼻尖蹭他耳骨:“想什么?”

  卫凌风束缚沈尧的双手,拽着他往自己怀中带。他狎笑道:“我还当你要宽衣解带,和我裸裎相对,没想到你只是要抱我一下, 你早说啊。”

  卫凌风捂住他的嘴:“你听。”

  不远处,众人的脚步声更近。

  殿外花树繁茂,楼台重叠如云。草木掩映着一条小路, 路上挑出一盏琉璃宫灯, 提灯者是个黑衣墨发的俊朗男人。

  这人年约三十岁,身材高大, 步履稳健, 五官轮廓深邃,眉目暗含一股肃杀之气,乃是沈尧生平仅见的毫不掩饰一身杀气的武功高手。

  沈尧低声问:“这是谁?”

  “副教主, ”卫凌风回答, “常夜琴。”

  常夜琴有个诨名, 叫做“杀人放火夜,断子绝孙琴”。数十年前,常夜琴的爹和娘都是东岚派的入室弟子, 跟随掌门修炼音波功。东岚派乃是江湖八大派之一, 门下规矩繁多, 戒律极严。据说,常夜琴的爹和娘私相授受,暗中结为夫妻,又偷走了东岚派的一把宝琴,因而被东岚派追杀三年。这一对苦命鸳鸯无处可逃,便一路南下,直奔魔教。

  而常夜琴本人,正是在魔教出生的。他为了魔教,可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想当年,赤星宗是杀手门派排行第四的大宗门,仗着自己高手如云,赤星宗几次三番挑衅魔教,还向魔教下了战帖。不久,常夜琴一人应战,仅携一琴一剑,一夜荡平赤星宗,连半个活口都没留下。

  从此,赤星宗就从江湖上除名了。

  江湖传言,常夜琴杀人,必定屠人满门,让人断子绝孙。

  由此,江湖人称他为“杀人放火夜,断子绝孙琴”。

  澹台彻因为“屠村”的事迹,杀的都是平民百姓,在江湖恶人榜上排名第一。而常夜琴杀的都是武林人士,哪怕他从数量上远远胜过了澹台彻,也仅能在江湖恶人榜上屈居第二。着实可惜。

  记起了常夜琴的生平轶事,沈尧感到十分忐忑。他还看见,常夜琴的身后跟着几位城主、岛主、堂主,每个人都是一副肃穆之色,就差在脸上写五个字“伴君如伴虎”。

  沈尧道:“他好凶,比赵都尉还凶。”

  卫凌风喃喃自语:“赵都尉算什么。”

  沈尧的指尖在他手背上画圈,附和道:“也是,区区一个跛子。”随后又问:“常夜琴和程雪落相比,谁的武功更高?”

  卫凌风道:“倘若他们只比剑,程雪落会胜出。”

  沈尧补全了卫凌风的话:“倘若再给常夜琴一把琴,他能赢过程雪落。”

  “他成了副教主,”卫凌风缓慢起身,“实属我意料之外。”

  四步开外之处,常夜琴停步。他对着卫凌风抱拳,行礼道:“公子。”

  卫凌风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言辞却很谦和:“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常夜琴一步一步往上走,鞋底迈过一级一级的台阶:“公子可好?我听闻公子抱恙,经久不愈,越来越深居简出,荒废了一身功力,快沦为第二个澹台彻。”

  卫凌风应道:“不必记挂,我已接近痊愈。眼下正在修习《无量神功》,是以我避不见客。你应当明白,修炼本门秘法,最忌闲人打扰。”

  宫殿内爬出的摇曳烛光逐渐照亮了常夜琴。常夜琴一袭黑衣仍然融在夜色里。他长身玉立,斜目扫视卫凌风,又说:“承蒙指教。”

  早前在丹医派,沈尧通过观察魔教中人的一言一行,总结出一个道理:魔教中人想要切磋武功,会先说一声“承蒙指教”,然后就立刻大打出手。

  果不其然,沈尧走神片刻,常夜琴撑剑一个侧翻,顺势拔剑疾扫,剑芒烈烈,杀气冲天,这一招直奔卫凌风的脖颈,要将他当场割头 。

  沈尧怒骂道:“脑子有病!”手下拔剑出鞘——这还是卫凌风送他的那把剑。

  剑气在风中乱窜,削烂了沈尧的衣袖,他的长剑与常夜琴对碰击撞,猛然擦出火光。

  沈尧野路子得来的一身内功,远远比不上常夜琴十年如一日练出的精湛蕴力。二人对战时,沈尧的手腕被震得发麻,双臂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仿佛皮肉筋骨都从他身上剥离了。

  他挡开常夜琴的一剑,手背被剑气所伤,绽开一条血口,往下流着血。血水滴在鞋子上,红得发黑,又浓又艳。

  常夜琴问他:“你是哪里来的侍卫?功夫太浅,不如去觅江喂鱼。”

  沈尧未有一丝愤懑,只笑说:“你又是什么副教主?一心弑主,不如去街上弹琴卖唱。小爷我见了你,会赏两个铜板,准你跪下擦干净我的鞋。”

  常夜琴杀意未减,却收了剑:“我主子死了,死在五年前。”他睨视着卫凌风:“公子远游在外,幸好五年前没回来,保全了一条命。”

  卫凌风拾起沈尧的手,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说:“你不该盼着我回来。”

  周围还有数位岛主、城主,常夜琴肆无忌惮地咒骂卫凌风:“改名换姓的缩头鼠辈,是应该死无葬身之地。”

  卫凌风淡淡地道:“叛教离宗的一对夫妻,又该怎么判刑?”

  常夜琴左手按上剑柄:“骂人不骂父母,辱人不辱宗门。”

  卫凌风道:“我并没说是你,你何故迁怒于人?心性急躁易怒,易受挑拨,进退间不留余地,怎做得了副教主。”

  常夜琴笑得阴森:“我一向如此行事,轮得到你来管束?”

  “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卫凌风给沈尧上好了药,又开始按揉沈尧的腕间穴位,给他舒筋活络,止血止麻。

  卫凌风和常夜琴讲话,似乎只是随口一谈,并没有真正把常夜琴放在眼中。对卫凌风而言,沈尧的伤才是最要紧的。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常夜琴,他刚要发作,忽听一人出声:“教主正在等你们。”

  常夜琴往前看,见到了程雪落。

  程雪落站在门槛之内,一步都没踏出来。他生性寡言,不爱说话,开口都是万不得已。而今,他看到沈尧手上的伤,竟然询问道:“谁伤了你?”

  常夜琴耸肩而笑:“左护法大人,你也要为了一个新来的侍卫,与我作对?”

  “沈大夫,”程雪落稍稍偏了头,“何时做了侍卫?”

  沈尧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豪爽地拍了下程雪落的肩膀:“没事,都是误会。我马上来,不让教主久等。”

  卫凌风跟在沈尧背后,二人朝着席间走去。

  *

  正殿之内,云棠高居最上座。她左右两侧的位置分别属于程雪落和右护法。再往左数的第一张桌子,则属于卫凌风。他们四人的座位往下一排,正坐着教内的三位副教主。

  而这三位副教主之中,又数常夜琴最为年轻。除了常夜琴之外的两个副教主,都是白发苍苍的端肃稳重的老头子。

  这么一看,沈尧不禁有些佩服常夜琴:“年纪轻轻的,爬得很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