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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四 手取川之战(2 / 2)




「哈哈。我们这边的小巫女也在途中跑来碍事,抱歉啦。不过她本来就很擅长打偏嘛,我不觉得她能够击中你。还请你不要对一益生气啊。」



「如果那个人没来干扰的话,我已经被你紧紧抱住而死了。我不习惯被人温柔抱住,但这也是天命。毗沙门天不会容许我用这么幸福的方式死去的。」



「……真是太好了。就算发过誓终身守贞,如果最后抱住你的人是我,这样应该就会让你留下遗憾吧,白雪公主?」



「柴田胜家,你是织田家最强的勇者、辅佐织田信奈的真正忠臣,你确确实实是名勇士。你或许有机会打赢我,不过你的温柔还有那一丝怜悯之情决定了胜负。你就早一步归天吧。第六天魔王还有毗沙门天会随后跟上的。」



眼看著就要丧失意识,但胜家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怒目圆睁。



「……慢著!不对!事到如今你不要再扮演毗沙门天了!用你自己的身分说话吧,上杉谦信!不论是公主大人或是那个家伙,我都不会让他们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而死!我也是如此!我绝对不会认同什么毗沙门天的宣告啦!」



胜家勉强用短刀挡住马上谦信刺出的十字枪,用力将枪头架开。



「……怎么可能?我的刺击竟然被挡下了?柴田胜家你……!?」



「在金崎时、在天岩户开启时,猴子都守护公主大人直到最后一刻。无论发生什么事,不管遭逢多大的困难,那个家伙仍然不断抵抗命运。要怎么运用这条性命?要怎么活下去?这不是由毗沙门天或是神佛,而是由我自己决定的!你也应该如此才对,上杉谦信!」



「相良良晴背叛了织田信奈!你不是判他死罪而放逐他吗?」



「……啊啊。好像有这么一回事。真糟糕,我的意识有点模糊了……」



负伤累累的胜家因为失血而逐渐流失体力。



她的精神恍惚,身体摇摇晃晃的。



胜家取回意识后闭上双眼。



她要投出手上最后这把短刀,企图来个同归于尽。



至少要击中她一次。



十字枪再次进逼。



然而,那把十字枪却被三名闯入者挡了下来。



「……胜家,现在要死还太早了。等告诉我怎么让胸部变大后才可以死。」



「我有同感!抱歉来迟了,本公主把本阵的兵力带到前线来了!」



「我们抛下本阵指挥全军推进至此。柴田大人已经牵制上杉谦信到这个地步了,『最后计画』成功了。再加把劲吧。五十分。」



身材娇小却挥舞著粗大朱枪的前田犬千代。



放弃种子岛火枪、拔出忍者刀的泷川一益。



本应守在本阵的丹羽长秀举著长刀。



集结三人之力勉强挡住了谦信的必杀一击。



胜家睁开沾满鲜血的眼睑。



「长、长秀?犬千代?你们怎么可以跑到最前线来对付谦信!一益,你……做了什么好事啊!」



「唉呀唉呀,种子岛火枪受潮是本公主失算。抱歉啦。本公主对北陆的气候不熟悉嘛。只好用这个方式弥补啰。」



「弥补个头啦,笨蛋!!」



为了要打败无敌不败的上杉谦信,她们在这场仗里制定了好几项计画。



胜家自己也是直到最后一刻才得知「计画」的全貌。



为了让这个「计画」成功,胜家等人必须将越军引到手取川北岸,并尽可能牵制住他们。在「最后计画」完成前尽可能争取时间。



「小胜,人命不是可以那么轻易拋弃的东西啦。你太死脑筋了。做人应该要柔软一点啦。至少该在死前谈场恋爱吧。」



「吵、吵死了。不过是个幼女,别谈什么人生大道理啦!还有不要用『小胜』这种随便的名字叫我!你是什么时候帮我取这个小名的啊。叫我胜家!」



「本公主才不是幼女。别看这样,本公主也有一段过去,是个堂堂正正的大人啦!」



「笨、笨蛋!啊啊真是的,万一连你们都被杀不就完了吗!不要离开本阵啊!身为关键王牌的『那个家伙』还没抵达吧?」



「……要死的话,你先教犬千代变成巨乳的修行方式再死。」



「没办法,那个人应该会叹息地说:要是无法拾起所有果实的话就是零分吧?」



「对呀。如果失去织田家最大的巨乳,小良一定会难过到出家吧。尽管那个家伙心向著信奈,但手指却一直对小胜的胸部虎视眈眈呢。」



「别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啦!特别是一益,你不要乱开玩笑!听到都觉得恐怖了!我明明就快昏过去了,但却因为想起猴子的夜袭而惊醒了!」



胜家拔起脚掌上的刀,跳上了一益牵来的马。



四名公主武将通力合作包围了谦信。



「织田家四天王其中三人加上擅使朱枪的豪杰‧前田犬千代,织田家最自豪的四名以一挡千武将到齐了。谦信大人,我们会拖住你一段时间等候时机成熟的。八十分。」



谦信双唇颤抖地说:「别干扰我!既然提出了单挑要求,竟然还拿出种子岛火枪,甚至还让四名主将对付我。愚蠢,你们太卑鄙了!」接著闭上了双眼。



她并非打算做出死亡的觉悟。



白雾已逐渐散去,耀眼的太阳正升上蓝天。



畏光的谦信视觉因而弱化。



所以她不再依赖眼睛,而是凭藉著空气流动还有声响看穿四名公主武将的攻势。



「这个家伙竟然闭上眼睛……糟糕!她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胜家大人,我们同时进攻,不要给她喘息的机会!」



「真有一套,竟然事先猜中本公主的绝招,撒沙遮眼了。」



「……好惊人的气势。要是稍微大意的话,恐怕我们四人都会被瞬间杀掉吧。」



这四名公主武将终于得知为什么上杉谦信会被当成毗沙门天的化身崇拜了。



无论对手是一个人还是四个人,对抹去感情、超越恐惧、与军神‧毗沙门天化为一体的谦信而言都是一样的。



甚至可以说,织田信奈手下这些生死与共的公主武将们施展的华丽联手攻势反而增强了沉睡于谦信心中的毗沙门天之力。



「──运在天。」



谦信看穿来自四面八方的所有攻击,在马上侧身闪避、前进躲开,或是执枪而刺、策马急奔。



「打不中她?我们四人同时出招,她却一点擦伤也没有!」



「……我的枪头被砍断了。」



「本公主的忍者刀竟然断了?完全没看到是什么时候被打断的啊!」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简直没有极限啊!」



咚!



娇小的犬千代第一个落马。



谦信一手挥著十字枪接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另一手将犬千代硬是推下马来。她的动作理论上是如此,不过谁也没办法用肉眼看清楚那是怎么做到的。



「铠在胸。」



一益惊觉自己是下一个目标,立即滑到马匹侧边攀住马腹。



然而,当谦信一出招,整匹马竟然飞出去摔在地上。



「战功在勤。」



胜家大喊:「长秀,现在的谦信不是人类。四人一起上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然而此时长秀已经被震下马了。



能够与这位军神单挑后依旧存活,甚至还令毗沙门天负伤。武田信玄到底做了多么严苛的训练啊?还是武功以外的某样东西保全了信玄的性命呢?



「当她在川中岛与武田信玄对峙时──她的体内仍残留著上杉谦信的心。就像与我一对一单挑时那样,有著慈悲心、有著愤怒情绪。然而,眼前这个家伙已非公主武将,也不是上杉谦信。毗沙门天本尊已经觉醒,如今祂将沉睡于体内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了!」



谦信将十字枪的枪尖对准胜家。



谦信已经不必再闪躲敌人的联手攻势了。



下一击不再只是出拳打落对方。



必杀的十字枪用肉眼难以辨识的轨迹划了过去。



「欲死者必生、欲生者必死。无论如何你们都难逃一死。」



谦信再次睁开红色眼瞳,眼中一切情感已然消逝。



抹灭感情、屏除思考、消灭希望。当她将充满内心的少女「上杉谦信」挖空后,她便成为了无敌不败的军神‧毗沙门天。



不再有纠葛、踌躇与迷惘。



谁也无法撬开毗沙门堂的大门。



谁都无法碰触到她的内心。



连那个武田信玄也以样。无论她多么渴望、付出多大的牺牲,却还是做不到。



相良良晴背叛了织田信奈,背叛了谦信的心。



当她面对四名织田家公主武将的联手攻击时,名为上杉谦信的孤独少女转头走入毗沙门堂深处,取代了谦信的,是军神‧毗沙门天。



毗沙门天已经完全苏醒。



胜家惊讶地心想(不可能,谦信竟然散发出如此惊人的斗气,不断做出快到肉眼跟不上的动作。为什么她的身体还撑得住?就算灵魂被毗沙门天占据,她的肉体还是个人类少女吧。)



「猴子!你快来啊!上杉谦信快要不是人类了!你还没到吗!!!」



「胜家!久等了!相良良晴军团突然登场!总数四千名的特遣队成功绕到越军后方了!」



胜家听到了那道声音。



来自越军的背后。



雾气已完全散去。



胜家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



相良良晴率领的特遣队忽然从越军背后现身,他们搭乘船队航行于暴涨的手取川顺流而下,总数超过四千。其中包含操控船只的川并众,还有以津田信澄为首,先前离开军营的男性武士。



「看来赶上了呢。『手取川泛舟』之计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了,猴子!这都多亏了胜家她们撑到现在呢。」



「这都素川并众趁夜晚大雾从手取川上游激流泛舟而下的功劳咻也。不论素操控船筏的技术,还有在三周内建好船只的速肚都很完美咻也。」



「太棒了!老大夸奖我们了耶!」



「我们不过是模仿相良老大在墨悮使用的『二乘四』快速建筑工法而已!」



川并众纷纷高兴地大吼。



「对我们川贼来说,所谓的道路不是土地,而是河川!手取川因大雨而暴涨,反而加快我们的行军速度啦!」



「不是只有上杉谦信才会仰赖天候!特别是在河川这个方面啊!」



「抱歉了,谦信。我知道你因为那种令人悲伤的原因才成为旱鸭子,但我还是在计画里面利用了这个弱点了。你无法将用兵如神的战术拿到海路或水路上。不,你应该做得到。因为你是个稀世的战争天才。不过因为你怕水的关系,所以在遇到海路或水路时会产生些微破绽……对不起……」



「呜呜。若是与越军正面冲突的话,我方必定会惨败。就算想要两边夹击,使用正常行军方式就会被谦信大人察觉。于是我们便以遭到柴田大人放逐的良晴先生为首,将四千名逃兵分散成小部队,让他们扮成猎户走山中小径,与赶工建造船只的川并众会合,之后再趁著手取川河水暴涨搭乘船筏,顺著暴涨的手取川激流泛舟而下,并在柴田大人与越军激战时突然从越军背后出现。这样就形成了川中岛夹击时的情况了。」



战争关键就在于土木工程,当我们采用未来的二乘四建筑工法迅速建造船只时,就注定胜利是我们的了──官兵卫兴奋地如此说道。



「这招『手取川泛舟』之计怎么样啊!我们漂亮实现了相良良晴乱来的提案了!这样我就超越山本勘助了!扬起黑官一流旗帜的时刻到啦!哼~!」



「在我们细心规划下,让柴田大人演了一场鞭打良晴先生百下、将他打个半死的戏──这是『三国志演义』的『苦肉计』。良晴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猜测谦信大人非常喜欢源氏物语,应该不会对三国志演义之类的战争故事感兴趣。看来我侥幸猜对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每次预测都会稍微失准,而半兵卫的预测每次都那么正确啊?」



「那场戏害得我好惨啊。话说胜家也不是在演戏。她知道这个计画的全貌时,是在鞭打完后准备放逐我的前一刻耶?」



「越后自豪的轩猿情报网太强了。尽管事先和丹羽大人等人串通好要藉著军法会议的名义演一场戏,但是不擅说谎的柴田大人肯定会马上被轩猿看穿,于是才没有告知柴田大人真相,让她以为真的被良晴先生夜袭而大发雷霆。」



「虽然本大爷用此生难得的精采演技惹恼了胜家,不过结果却在途中对胜家的胸部兴奋起来而做过头了,差点以为就要被她杀了……被胜家鞭打的背到现在还在痛啊,而且一益怎么在中途突然加进来了?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柴田大人要是真的打了一百下,良晴先生恐怕就会死了吧。她是在为你著想啊。」



「真的吗?原来是这样~得送茶器给一益才行。」



「就我西默盎看来,她只是单纯觉得好玩吧。」



以川并众为首的男人们纷纷意气风发地登上陆地。



「哇哈哈哈哈。中招了吧,上杉谦信!」



「我们这群单身汉不可能弃这些如此惹人怜爱的公主武将而去嘛!」



「公主武将们很喜欢哇哇大叫、很爱嫉妒,又常常打我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家伙!」



「可是为了让那些任性的女孩能够活下来、继续胡闹下去,我们男人得成为她们的盾牌才行啊!」



「没有女孩子的世界将是一片黑暗!如果世上只有男人的话,活著也没有意义啊!」



「上杉谦信!不要小看男人这种生物的蠢劲啊啊啊!让你知道男人这几千年来都是听女人话的奴隶啊!」



「明明有越后的男武士追随,你却什么都不懂吗!你的家臣团跟我们是一样的啊啊啊啊!」



「更别说我们的主将,他可是天下第一好色男耶!!!!怎么可能把公主武将丢在战场上面自己逃跑呢!」



当胜家放逐良晴时──良晴避开轩猿耳目对她偷偷讲了一段话。她没有弄错那段话的意义。



(胜家,我要将手取川当成『墨悮』。不是建城,而是『啄木鸟』。模仿信玄引诱越军的工作必须要由织田家最强的武将负责。)



看著绕到越军背后的特遣队,胜家苦笑著说:干得好啊,猴子。



可是胜家却无视后面还有一句话。



(听好了,千万不要用单挑拖延时间。这是信奈的命令。)



既然要我当诱饵,就别再感情用事说这种多余的话啦。如果没有无视那道命令,我们现在早就全灭啦,笨蛋──胜家又笑了。



胜家苦苦支撑战局,换来久候多时的终极策略──「手取川泛舟」计画得以成功。



于是两万越军被前方一万六千名柴田胜家军,还有后方四千名相良良晴军包围了。



在川中岛时,山本勘助也用了啄木鸟战术让武田军包夹谦信。



然而,当时谦信事先看穿了啄木鸟战术,分出了特遣队勇敢奇袭武田信玄在八幡原率领的主力军。趁著前往妻女山的武田特遣队回到八幡原前的短暂时间孤注一掷,企图要打倒武田信玄。



不过这场仗就不同了。



同样是夹击,上杉谦信受到相良良晴的背叛与单挑时温柔抱住自己的柴田胜家激怒,再加上四名公主武将通力联手的华丽攻势,让她不得不封闭内心、全神贯注打倒眼前的敌人。因此上杉谦信被打个措手不及,奇袭计画彻底成功。



越军从未陷入如此险境。



如果谦信没有回应胜家的挑战,仍然从容不迫地待在本阵,就算良晴采用手取川泛舟这种奇策,她也能够透过其优异的感官能力察觉到特遣队正在接近。



不过,谦信将精神全部集中在与柴田胜家单挑,随后更是非得解放隐藏在体内的所有力量以对付四名公主武将,进而导致感情、思路都被阻断了。



此时,惊觉没有阻止谦信失控是一大失误的直江兼续震惊地呆立在本阵喃喃自语说:「他们竟然利用暴涨的手取川发动奇袭!?他们用尽各种方式动摇谦信大人的心就是为了让这个夹击计画成功吗?相良良晴自命为光源氏,甚至不惜真的被打到半死不活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这就是织田家团结的力量吗!」。



「你扮演武田信玄挡在谦信面前当诱饵的工作做得非常好,胜家!只是我都再三提醒不要与她单挑,你还是不听劝啊?不过竟然还能活下来,真的是太厉害了!你果然是织田家最强的人啊!」



良晴在座骑上面大吼,而胜家也回应说:



「太慢啦,色猴子!!!!你才是因为被鞭打而记恨我,所以才故意晚到吧!如果之后我们都活下来的话,我要再追加一百下鞭刑!」



「开什么玩笑!要是再追加鞭刑的话,我就要再揉你一次胸部!」



「吵吵吵吵死了!如果敢再碰我,下次我就直接杀了你!」



「嘿嘿。本公主戏演得不错吧,小良。」



一益从空中跳到良晴背上。摸著她的头,良晴相当肯定(运气站在织田家这边了)。



「以后我会送你茶器喔。」



相良良晴军沿著手取川泛舟而下!



越军遭到两面包夹!



就在这场混乱当中,上杉谦信的身影突然从胜家等人面前消失。



勉强保住一命的前田犬千代和丹羽长秀将滚下马气喘吁吁说著「动不了,全身的血好像都流乾了」的胜家抱了起来。



「……奇怪。谦信应该不可能逃跑……」



「这幅景象真是恐怖。陷入如此险境的越军士兵简直没有受到动摇,手取川泛舟计画应该是一百分才对。或许我们面对的是最糟糕的情况……」



良晴也马上发现了异状。



越军的阵型改变了。



彷佛一条巨龙,漆黑的越军士兵化为一道波纹开始缓缓旋转。



围著白色僧侣头巾的毗沙门天‧上杉谦信待在波纹的中央站立不动。



半兵卫用她小小的声音喊著:



「不好!那是越军被逼入绝境时才会使用的必杀阵型『车悬』。那个阵型会以上杉谦信大人为中心,越兵会形成巨大漩涡守住前后左右所有方位,并同时攻击所有靠近的敌人。只要一接触到就会被击溃的。」



「是只在川中岛用过一次的那招吗?看起来好像超大型的团体操。可是真有办法把两万名军队指挥得像一只生物吗?」



「越军坚信上杉谦信大人是真正的毗沙门天。他们可以为了守护谦信大人舍弃自身性命,这是为数两万的弃子。碰到他们的敌人也会被毫不留情地夺去性命。敌我双方都会因此丧命的。这原本是战国武将间不应该发起的歼灭战。这种士兵们乐意捐躯的状况只有在宗教战争才会出现,因此谦信大人只有在走投无路时才会使用车悬之阵。她应该在川中岛被迫使用一次后永远封印了这招才对。」



这是同时身为武将和毗沙门天的上杉谦信大人才有办法使用的禁忌手段──半兵卫盯著大地上逐渐扩散的巨大黑色漩涡颤抖地如此说道。



「呵呵~终于来了!是只在川中岛出现一次的车悬阵!把谦信逼入绝境了!我跟山本勘助一样了不起,跟他一样厉害了!」



「官兵卫小姐,现在不是兴奋的时候。在川中岛和车悬阵正面冲突后,武田信玄军与越军都受到毁灭性打击。上杉谦信大人应该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打垮织田军、单挑织田军主将并拿下其首级。就像她在川中岛时一样,当时武田信玄大人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可能是因为信玄大人本身就是与谦信大人并称的最强武人,也或许是──总而言之,奇迹不可能再出现了。」



「半兵卫,也就是说,谦信打算取走柴田胜家的首级吗?」



「不,尽管目前柴田军的主将是柴田大人,不过谦信大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迫使自己陷入这番大规模战术的核心人物,也就是良晴先生的首级。因为良晴先生现在正准备藉由战术打赢无敌不败的谦信大人。只要能够赢过她的话,谦信大人就不再是毗沙门天了。所以谦信大人将会付出一切代价打倒良晴先生。」



「我懂她的想法。那我得亲自冲到谦信的面前了。」



「良、良晴先生?虽然一开始就预设良晴先生是最后手段,不过谦信大人如今发动了车悬之阵,这样子相当危险!等在里头的已经不是良晴先生所认识的上杉谦信大人,而是毗沙门天了!」



「这样下去越军与织田军都会被摧毁的。怎么可以为了我一个人的脑袋就付出这么多牺牲呢。谦信也不期望这场战争发生。她一直都对川中岛之战造成惨重伤亡一事感到后悔,不能让她再背起更多负荷了。」



「相良氏,尽管烟雾对谦信无效,不过对越军的步兵有效。就让在架用忍术与陷阱为相良咻开道吧。」



「嗯。本公主也会用过去学到的甲贺忍术施放烟幕。虽然对肌肤不好,不过既然是为了帮助小良,那就没办法了。」



「谢啦,五右卫门、一益。接下来我将走上通往毗沙门堂的路!谦信与武田信玄单挑时,是谦信自己去找信玄。信玄没有成功撬开毗沙门堂的大门,所以我要反其道而行!由我自己去见谦信!」



「你还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啊!」



「呜呜。太危险了。无论良晴先生再厉害,我也不建议你这么做……」



犬千代骑马将濒死的胜家送到良晴等人身边。



「猴子,对不起。我之前痛骂你侮辱公主武将……明明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真的是太单纯了。咳咳。」



「喂,胜家,还好吗?你从头到脚都是血耶!」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猴子,虽然你一定不会听劝,但我还是要劝你别去找上杉谦信。」



「你说什么?」



泪眼汪汪的胜家抓著良晴的手臂说:



「那个家伙已经不是上杉谦信。她的身心都被毗沙门天占据。不论你怎么吶喊,都已经传不进上杉谦信的耳朵里了。」



「……她之所以会被逼成那副德性,也是因为我耍的小聪明造成的。就算目的是为了打赢她,但我还是用尽各种手段激怒谦信、伤害了她。」



「不对,当公主在京都向她宣战时,那个家伙就几乎被毗沙门天附身了!多年来她一直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毗沙门堂,演著和毗沙门天对话的独角戏……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就无法上战场。因为在察觉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类女孩后,她就无法发动会害死那么多人的战争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曾经有机会夺去谦信的性命,但是却心生犹豫、没有即刻下手杀她的原因了……公主武将有一半是背负著以战维生这种命运的武士,不过剩下的另一半却是女孩子啊。不可能没有背负任何情感,只是麻木地在战场上面杀敌的。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胜家,你──」



「因为一直有你陪伴,所以公主大人才没有变成魔王。就是因为有你,公主大人才能够历经这多残酷战争后依旧保有人类女孩的心。但是谦信没有这样的对象啊!」



「……是啊,扶持谦信的越后男人都死了,宇佐美定满、直江大和,就连宿敌‧长尾政景也死了。不过,我还活著啊,胜家。活人怎么可能输给毗沙门天那种幻影、输给那种陈旧时代的亡灵啊。我会亲手结束这场与上杉谦信、毗沙门天的战争。我们要和信奈一同开创人类的时代,难道不是吗!」



良晴轻轻挥开胜家的手,笑著说:



「上杉谦信。她被施了悲伤的魔法,做著毗沙门天这个永无止境的梦。我们的生命就像是一场稍纵即逝的梦,就如同小早川小姐『人生短暂如梦』这番话。正因为如此,我们没有必要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梦境当中啊。」



「……我知道了,你就去吧。我发现了一个线索。你先前告诉我说:谦信身怀能够将进攻者之杀气、斗气完整反弹回去的独特功夫。当我不带杀气轻轻搂住她的腰时──她展露出完全不是军神的表情,那副表情彷佛就像是孩童……简直就像是一直期待被人如此抱住这样。如果那个时候我想杀她就一定会成功的,可是我不可能下手的。因为谦信说:能够死在我的怀中也是一种幸福的死法……所以我不可能,下手的。」



「谢谢。难怪像我这种一无是处的人可以在鬼屋里面用公主抱姿势抱著她。你告诉这个线索就很足够了,胜家。」



「良晴先生。我们会采用彻底防御的阵型。尽管当时武田信玄大人使用防御力见长的鹤翼阵来应付车悬阵,不过还是蒙受相当大的损伤。不过,官兵卫小姐准备了运用骑兵队为主力来抗衡武田军、上杉军的最新南蛮式防卫阵,这招可以抵挡车悬阵的猛攻达半刻。」



「呵呵~!不用担心,都交给西默盎吧!特遣队的各位士兵,展现你们秘密特训的成果吧!举起长枪!弓兵部队、火枪部队负责保护长枪队!全军转为『西班牙大方阵』!原本这是用来抵挡武田骑兵队的秘密绝招,不过不得已只好现在用了。」



官兵卫在读完从堺町买来的南蛮兵书后找到了这个在欧洲用来对付重骑兵的防卫阵型,即西班牙大方阵。



这是用来跟骑兵的突击速度、压力抗衡,利用专门反制骑兵之长枪兵所组成的密集方阵,并在方阵的四角配置弓兵、火枪兵以支援长枪兵。



当然,如果想维持如此复杂的西班牙大方阵,就需要拥有训练精良的士兵,不可能靠战前临时徵召的半农步兵。



长枪。



火枪。



还有人称「傻瓜公主」的织田信奈为了对抗日本传统习惯,想出了用茶器代替土地的奖励制度,将土地、武士分离,建立了以「职业士兵」为主体的正规军。为了维持正规军的庞大支出,就必须持续扩大贸易,而信奈也透过控制堺町这点解决了这个难题。



将尾张兵战力贫弱这个压倒性劣势转化为优势,织田信奈达成了上述这三项条件。至此,日本陆军在史上头一回有了能够组织欧式巨大防卫方阵的能力。



「相良良晴。南蛮在数百年间都是由具有压倒性速度、破坏力的骑兵独占最强兵种的宝座,这个和日本的武田骑兵军团之所以会被称为最强部队的原因是一样的。然而,火枪的量产,还有西班牙采用的对骑兵方阵『西班牙大方阵』改变了这一切。现今日本能够将西班牙大方阵用在实战当中的部队,就只有织田信奈的正规军而已。尽管不足以赢过战国最强的武田骑兵队,或是谦信的车悬之阵,但还是能在受到最低限度损伤的情况下抵挡一定时间的猛攻。不过,今天因为连日大雨、雾气使火枪受潮,所以无法期待西班牙大方阵能够发挥原本优秀的防御力,因此只能撑个半刻。」



官兵卫为了胜利可以毫不犹豫采用各种南蛮技术的战略思维和信奈完全同步。用来抵御武田骑兵队的西班牙大方阵,这个想法是织田信奈无视源义经以来的「骑兵最强观念」、「土地至上主义」这些日本武士的常识,坚持著「兵农分离」、「长枪」、「火枪」这些先见之明持续不断努力的成果。可以说是背负著「尾张兵战力最贫弱」这个不利条件的信奈为了达成天下布武理想而苦思出来的解答。



「西班牙大方阵是什么?」



「这个怪阵型好像我们在深山里面一边被小孩军师鞭打屁股一边学到的那个挤馒头游戏【注11:一群人勾著手背靠背围成一圈往中心用力推挤的游戏】耶。」



「咦?我们在造船的同时也顺便学了南蛮式阵型吗?」



川并众面面相觑。



良晴点头说:「麻烦你了,官兵卫」。



「请你撑住半刻。我去见上杉谦信。感觉上她一直守在毗沙门堂深处等候有人迎接她的那天到来。」



有位公主拍了良晴的背为他送行。



为了渡过暴涨的河水而脱下十二单衣、换穿盔甲,一时之间还认不出来──不过那开朗的声音里洋溢著只有她才有的清纯可怜气息。



「千万不要迷惘,相良良晴。要是你在夺取她内心的瞬间想起信奈、光秀或是本宫而感到犹豫,那你就输了。做事不考虑后果,将一切用来拾起所有果实,这才是相良良晴吧。你要毫不吝啬地夺取、捡拾。等到被起拾起而重获新生后,白雪公主是否能掌握幸福,那就是她自己的人生、她自己的战斗了。」



「啊啊,谢谢你,义元。胜家因为得夺去她的性命才感到犹豫;不过我是去拯救她的性命、去捡起那颗果实。就算这么做会对未来造成什么影响,我也不会感到迟疑的。多亏你一席话,我总算可以抛开迷惘往前冲了。」



「别客气,不用道谢。如果能够因为这件事破坏信奈和相良良晴的关系、使得两人分手的话,这场恋爱战争就是本宫彻底获胜了。喔~呵呵呵!」



「我刚刚还很感激你耶,不要打坏我的心情啦!」



相良良晴单枪匹马朝著车悬阵的漩涡中心冲了进去。



「用长枪部队组成矩形密集阵型?没见过那种奇怪阵型,兵书上面也没有记载。既不是鹤翼阵也不是鱼鳞阵,甚至还不是方阵、圆阵。这就是织田信奈的战法吗──」



位于车悬之阵的漩涡中心。



唯一获准随侍在谦信身旁的直江兼续注视著织田军放弃一切机动性的古怪阵型,感到非常诧异。



「谦信大人,这恐怕是专门用来抵御骑兵的新式阵型。尽管那个阵型既没有机动性也缺乏攻击力,但就像是一座可动要塞。这或许是南蛮式阵型。」



不过,因为种子岛火枪受到连日大雨和雾气影响而受潮,那个阵型无法彻底发挥实力,只要强行进攻就可以获胜了,不过──兼续有点迷惑。



因为谦信的表情、声音里面没有一丝感情。



谦信发过誓不再使用于川中岛造成敌我双方惨重伤亡的「车悬之阵」。



就这样来看的话,如今这个下令越军组成车悬之阵、企图摧毁战场上面所有一切的谦信并不是谦信。



兼续颤抖地心想,毗沙门天已经完全夺走谦信大人的心了。



「不用担心,#直江兼续#。毗沙门天不会战败的。」



直到毗沙门天这句绝不会战败的「神言」化为谎言的瞬间,依附在上杉谦信心中的毗沙门天幻影才会散去吧。



毗沙门天正在奋力抵抗。



相良良晴夜袭柴田胜家时提出的光源氏六条院野心。胜家鞭打、放逐良晴的苦肉计,相良良晴的特遣队自手取川泛舟而下、重现山本勘助在川中岛企图以夹击歼灭越军的「啄木鸟战术」。柴田胜家亲自充当诱饵吸引谦信所有注意力,使泛舟计画得以成功的胆识。胜家将谦信轻轻抱在怀中时展现出来的怜悯之情。织田旗下四名公主武将托付彼此性命,凭藉著信赖联手作战,抵御住谦信猛攻直到良晴的特遣队抵达。还有日本、唐国未曾有过,前所未闻的大规模防御阵型。



毗沙门天,这位此生未尝败绩的军神已经被这些手段逼到退无可退了。



她的心正在遭受攻击。



感觉上就像是织田军和相良良晴在撬开封住谦信大人内心的毗沙门堂大门啊──兼续倒吸了一口气。



接著。



织田军,不对,相良良晴打出了最后一张王牌。



在那片由织田军忍者扬起的烟幕中──



相良良晴单枪匹马、一心一意朝著越军的漩涡中心直冲而来。



「我是来见上杉谦信的!对现在的织田军而言,能够打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越军很强!而且火枪也因豪雨、雾气无法使用!再继续背对手取川打这场总体战的话,我们会无路可逃的。越军赢了。不过,这样子会造成两军合计超过一万人的死伤!这个结果应该是违背了上杉谦信维护公义的精神吧!所以我来这里救人了!」



我不光要拯救你们将兵的性命。



还要拯救赐予你们正义、慈悲的人,上杉谦信!



良晴在满天箭雨当中孤身前进、拚命吶喊。



「出现了!相良良晴来了!」



「这只好色猴子!知道堂堂正正打不赢,就想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拐骗谦信大人吗!」



「慢著!他手上拿著焙烙!」



「难道他想炸死谦信大人吗!」



「不对不对!诸位越后士兵!我拿的是灯笼!不是焙烙啦!」



必杀的黑色漩涡。两万名死士构成的车悬之阵。



良晴单枪匹马冲了进去。



无数箭矢袭向良晴。



面对压倒性数量的箭矢,五右卫门等一干忍者为了掩护良晴所施放的烟幕没有任何意义。



良晴调转马首以闪避箭雨,依旧持续前进。



他心想:这种鲁莽到极点的举动对我这种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军神的人太强人所难啦。我吓得快尿出来了。



为了援助遭到三万北条军包围的唐泽山城而单枪匹马冲入敌阵的谦信也和现在的我一样害怕吗?会哭著大喊不想死吗?会为了克服恐惧、为了激励自己,只好顽固地坚持「自己是毗沙门天化身」这个白日梦吗?



尽管良晴想躲掉所有攻击,不过当他发现到时,有条手臂已经中了一箭。



我果然和引发奇迹的毗沙门天差太多啦──良晴不禁想对自己的平庸战国武将资质嘲笑一番。



他心想:我可能在抵达谦信面前就变成刺猬了。



然而,良晴没有减缓座骑的速度。



「在安土那晚对你做了那种不上不下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再迷惘了。我要贯彻相良良晴的生活方式了!」



当谦信听到良晴的呼喊时,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过脸颊却微微泛起一丝红霞。



那是自幼侍奉谦信的兼续才有办法注意到的微小变化。



直江兼续必须痛下决心。



(没时间了。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车悬之阵会粉碎织田军,而越军也会损失大半。谦信大人将会永远被毗沙门天带走,谁也无法再打开毗沙门堂的大门了。我应该把希望赌在相良良晴这个敌人身上吗?)



她不认识相良良晴。



但是相良良晴带给了那个梵天丸希望。



而且谦信目睹天岩户开启时,脸上浮现了兼续从未看过的表情。



彷佛从来自未来的那位少年身上找到了自己求之不得的某种事物。



自己的义将人生是否正确?抑或是一场空?她想知道来自未来的相良良晴对这些问题的解答,想知道这些谦信有生之年绝对无法求得的答案。



谦信「渴望」得到答案。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宣布独占相良良晴的织田信奈感到愤慨。



同性的公主武将打不开毗沙门堂的大门。她只拿到部分的钥匙:武田信玄这把钥匙。柴田胜家或许也算是其中一把。然而,无论如何还得有另一把钥匙。原本宇佐美定满与直江大和应该可以成为那把钥匙,不过如今这两人已不在人世。



(我会将谦信大人送进安土,也是把一丝希望赌在她和相良良晴的二度会面上;不过相良良晴没能在安土打开谦信大人的门。尽管如此,这场仗或许是拯救谦信大人的最后机会了。)



相良良晴,我要将谦信大人托付给你。



「谦信大人说过,您在安土时曾经与相良良晴缔结『会在战场上相遇时让军队退后五十步』的约定。两军对垒时仍要遵守约定,这就是义。违反约定则是不义。可否请您履行约定呢?」



谦信,不对,毗沙门天绝对无法违背「义」字。



「义」正是毗沙门天的存在意义,也是她一切行为的准则。



做好觉悟与胆敢单枪匹马前来夺取她的惊人男子面对面,谦信默默地点了头。



兼续大喊「就是现在!」。



「所有士兵退后五十步!替相良良晴开出一条路!在本阵四周立起布幕!织田使者‧相良良晴要与谦信大人直接对谈!」



看到越军士兵有如分开的大海让出了一线道,良晴不禁感到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啊,她还记得在安土的五十步约定吗?不过毗沙门天应该把我看成是前来夺取谦信的心头大患才对。难道是越军的某人推了她一把吗?」



没时间多想了。



现在只能往前进。



良晴冲过只有五十步距离的狭长通道,进入临时设置的主帅营帐。



营帐里面有上杉谦信与直江兼续。



还有相良良晴。



只有这三人在场。



兼续默默退后三步跪在地上,骑在马上面对面的只剩下两人。



「竟然实现五十步的约定,真不愧是毗沙门天啊。我来了。不过毗沙门天,我不是来见你,而是来找上杉谦信的。让我和谦信见面吧。」



「你是相良良晴吗?」



「是我啊,你忘了吗?」



「阳光太耀眼了,我看不清楚你的脸。白昼的世界对我而言一向是如此。」



不知何时,天气放晴了。



太阳高挂空中,谦信的视线只剩下一片模糊。



她看不清楚相良良晴的脸,也无法辨识良晴手上的东西。



只要无法辨识,就跟不存在一样。



「是的,只要视觉受阻就可以轻易封闭心灵,所以我才能够化为毗沙门天。」



「我知道了。看来只要我没办法用这双手碰到你,就无法撬开那扇大门吧。」



「终身守贞的军神绝对不会被男性碰到的。」



「……啊啊,够了啦,别再演那种小剧场了。梵天丸还只是个孩子,不过你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耶?你要扮演毗沙门天到什么时候,谦信?我已经和你在安土接吻了喔?你已经不是什么坚守贞节的军神了。对我而言,你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孩罢了。」



跪伏在谦信背后的兼续突然抖了一下。



谦信挑起眉毛。



释放愤怒的情感。



「无礼之徒。不会再有第二次了,相良良晴。」



自称是相良良晴的人,你这个人太危险了。此处是战场,我也完成了五十步的约定。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谦信,不,毗沙门天用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说出这番话,并举起了十字枪。



就算有「躲球阿良」的外号,良晴也躲不开她的攻击。



那是结合了出招速度与异常轨道,肉眼无法跟上的攻击。



良晴看不见谦信挥出的枪尖,谦信也看不见良晴的脸。



(啊啊,他们两人还是没能再会。这道刺眼的阳光决定了谦信大人的命运。)



兼续赌输了。此时她绝望地心想:一切都完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有动静了。



一阵风吹起。



高挂天空的耀眼太阳突然被白云遮住。



干扰谦信视线的阳光被阻隔开来了。



当枪尖贯穿良晴喉咙的前一刻,谦信看见了良晴的脸庞。



兼续屏住了呼吸。



(竟然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天与地──拯救了谦信大人。)



良晴手上灯笼的温和光辉,那道微弱光芒在突如其来的白色阴影中映照出良晴的脸。



「这是用来装饰安土城的盂兰盆会灯笼。送给你。」



「……相良、良晴。」



「你终于走出毗沙门堂啦,谦信。天空是因为你一直躲起来才会变成阴天吗?简直就像是天照大神呢。」



谦信的红色眼瞳反射著光辉,及时停住了长枪。



「好温柔的光芒。你的脸好清楚。来自未来之人。知晓我此生一切经历之人。你真的是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类呢。」



「是啊,我只是个充满烦恼的普通人,但我的确是活著的,拥有自己的意志与灵魂、过著属于自己的生活,这点和你不同。所以我不会让你得逞,更不打算把谦信的身躯交给毗沙门天的。」



「真的吗?」



「天岩户开启时投射在空中的我确实是道幻影。或许看起来很像是毗沙门天的眷属吧。毕竟男子气慨被增强一百倍了。不过,真正的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男子,尽管长得有点像猴子就是了。如果你的武力值有一百,我大概只有三,但还是碰得到你的。」



「……啊。」



良晴轻轻碰触笔直举著长枪、仍在发抖的白皙小手。



「抓到你了,谦信。来地上吧,你可以不用再害怕了。」



「这样的温柔太不负责了。你是织田信奈的心上人吧?」



「这样是很不负责任没错,不过我只能拯救人命,没办法连灵魂都一并救到。能够拯救灵魂的人,就只有当事人自己。」



「我没办法得到你。就算在战场上无敌不败,以义将之名成为流芳后世的传说,但还是无法获得你的人。你想要折磨我吗?」



「是啊,我就是要折磨你。你应该坠入凡间,以人类身分受尽折磨。我绝对不允许你『用死来逃避』。因为我也觉得很痛苦,所以我们就扯平啦。」



「不要再说了。我真正想要的东西都拿不到。武田信玄和我同为女性,而你则是织田信奈的人。我无法夺走你们。为什么?为什么我只能选择如此孤单的生活?我明明不想成为什么神了!」



「终于听到你的真心话了。你真正的愿望是什么,谦信?」



「我想成为人类──以人的身分被爱。」



「你已经被许多人爱了。胜千代、宇佐美定满、直江大和、长尾政景都是,还有组成这个车悬之阵、奉献生命保护你的越军将士。这些与你在战场上面一同奔驰的人,他们对你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崇拜偶像的心理、超越了信仰。就算你不再当毗沙门天,成为了人类,谁也不会因此而抛弃你的。只是你不愿正视他们罢了。」



「不对,这是因为阳光太耀眼了,就算我想看也看不见……别再说了,相良良晴。别再抱著我了。要是再吻我一次的话,我就杀了你。」



「没关系啊。这次五右卫门也不在,那边戴著『爱』字头盔的公主武将看起来口风也很紧。已经没有藉口了。」



「好过分,不要这么做。这种……我明明无法与你结合……相良……」



「……上杉谦信。这么一来我又和你接吻了。」



被良晴抱在怀中,骑在马上的谦信无意间脱口说出:



「兼续说过,光靠义是不够的。相良良晴,我──」



谦信此时瞭解到毗沙门天的预言──为什么自己会在和织田信奈战争时死去的意义。



(因为我注定会爱上人类男子。完成使命,和毗沙门天一同返回天上的时刻到了。啊啊,真是不可思议。我竟然没有丝毫后悔。)



一股剧痛袭上那颗小小的心脏。



谦信的身体突然像断线傀儡般失去力气、摔下马来。



良晴和兼续同时冲向谦信,将她抱了起来。



「良晴大人。谦信大人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她生病了吗?」



「不,当谦信大人确信预言实现的瞬间,她的意志力──停住了心脏。毗沙门天的诅咒仍然束缚著谦信大人的身体。她的身体原本就很虚弱。历经无数战斗后,身心都已经到达极限了!」



「那就没问题了,直江兼续。因为谦信还没对我说『我爱你』这句话喔?预言还没有实现啊。」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那当然。世界上只有一个武将会戴著装饰了『爱』字的奇特头盔。引导躲在车悬之阵的毗沙门天遵守五十步约定的人也是你吧?」



「是的。谦信大人其实很希望有人可以把她带出车悬之阵,我一直都这么深信著。」



「那唤醒沉睡公主的工作可以由我来负责吗?」



「当然。因为这个状况是你造成的,照理来说应该由你唤醒她。明明是织田信奈的恋人,但却与谦信大人三度接吻,你到底在想什么?应该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拯救谦信大人的心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救回她的性命再慢慢想吧!拜托你了,直江兼续。尽管你的战力令人绝望的弱就是了。」



「别管我啦!我想要改变谦信大人的命运!谦信大人是织田信奈的宿敌。如果让她活下去的话,往后一定会与织田家展开对决,直到其中一方倒下吧。但是谦信大人过去一直以义将身分不断地原谅自己的敌人!即使支持自己的家臣一个个离去、留下她孤单一人,她还是贯彻著义战精神直到最后一刻!请您用义回报谦信大人的义、用慈悲回应谦信大人的慈悲吧!」



「我知道啦,兼续。谦信只有在安土度过短短一天的人类生活,她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而且我相信,谦信还不会死。因为拯救她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



良晴将灯笼交给直江兼续说:「把这个当成盂兰盆会的后续,拿著吧」。



我要代表来自未来的日本人回应你的义举啰,谦信。



顺带一提,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你所追求的事物其实早就在你的内心深处了。



谦信在一片黑暗当中眺望耀眼的蓝色星辰。



那是我生活过的大地。



我还想活下去──谦信想著。



对于想把自己拉回地上的相良良晴所怀抱的爱与恨,还有与织田信奈的对决、与武田信玄的胜负,所有的一切都还留在地上。



(过去我也曾经来到这个天上世界。当失去父亲、从亲不知地区的绝壁上纵身投海时,我就在天界醒来,与毗沙门天邂逅,并从毗沙门天那里获得预言──以毗沙门天身分生活、在战场上仗剑行义、用慈悲心原谅罪恶、恋爱时就会死去。但是,为什么呢。预言已经实现,我即将回到天上,但却没有见到毗沙门天的身影还有气息。)



下个瞬间。



谦信降到地面。



伫立在无穷无尽的沙丘上。



(我掉到地上了?)



沙尘暴中依稀可以见到两名男子晃动的身影。



谦信认识这两名男子。



宇佐美定满。



直江大和。



把谦信培养成义将、让谦信坐上越后国主位子、为了谦信的义战奉献一生后死去的军师还有宰相。



无法忘怀的容貌。



谦信察觉到,失去他们后,自己也未曾在梦中见到他们。



「已经够了,虎千代。不对,是长尾景虎。也不对,现在应该叫上杉谦信吧。这是你的奖品喔。」



宇佐美定满慵懒地笑著,丢来一个兔子布偶。



谦信紧紧抱住那只布偶。



「一直孤独地战斗很辛苦吧。抱歉啦。我们实在是太自私了,把自己的梦想强加在年幼的你身上。已经够了,毗沙门天的梦结束了。从今以后你就恢复成人类女孩的身分追求自己的梦想吧。」



才不自私,宇佐美。你为我指引了人生,所以我才能够全力活下来的。



她传达出自己的想法。



就算不说出口,宇佐美也听到了。



「嘻嘻。看来你已经完全是个成熟女人啦。回到地上穿件漂亮的衣服去跳舞吧。」



静静站在宇佐美身旁的削瘦男子,直江大和。



「大小姐,开启毗沙门堂的钥匙已经凑齐,大门开启了。你不再是毗沙门天,诅咒已经解除了。将爱说出口吧。」



我的所作所为真的能获得原谅吗,直江大和?



我假借义战之名夺走了许多人的性命。



「宇佐美、直江大和,为了替父亲赎罪,我成为了义将。原本应该是如此的。然而,我却抢走哥哥越后守护代的职位,还夺走君主‧上杉家的越后守护,以及上杉家的家督和关东管领职位,更与姊夫‧长尾政景起争执,最后害死了他。我无法回应他的求爱,反而用死亡作为回报。我无法亲手杀死长尾政景,看不下去的宇佐美只好弄脏自己的手。结果宇佐美也死了。我救不了那两个人。直江大和,我甚至害你终生不娶。在川中岛造成武田信繁与许多将兵死去,却没能打倒武田信玄,也没能让武田信玄杀死我。发过誓绝不侵略别国,但还是以武力夺取越中以及能登。最后还企图夺走织田信奈的心上人,想要他待在我的身边、想要获得他的吻。」



我真的能够获得原谅吗?



谦信跪倒在沙上。有两只手轻轻摸著她的头。



「你已经获得原谅了。虽然你使许多将兵在战场上面死去,但你也费尽一生透过彰显正义、慈悲拯救了更多人命,帮助了更多灵魂呢。」



「是的,大小姐。你用正义、慈悲回应了各式各样的罪恶。大小姐的志向将流传到四百年以后的未来。」



宇佐美定满与直江大和。



谦信终于察觉到──是啊,这两个人一直爱著我、珍惜著我。



我一直在找寻的东西其实就在我的心里。



「原谅你夺去哥哥的越后守护代之位的罪。原谅你夺走君主‧上杉家的越后守护、上杉家家督、关东管领职位的罪。」



「原谅你和姊夫‧长尾政景起争执而害死他的罪。原谅你不回应长尾政景求爱,却以死相报的罪。」



「原谅你使宇佐美定满弄脏双手,同时害死宇佐美定满的罪。」



「原谅你让直江大和终生不娶的罪。原谅你在川中岛使武田信繁和众多将士死去的罪。」



「原谅你没有打倒武田信玄,也没有被武田信玄杀死的罪。」



「原谅你曾经发誓不侵略别国,但却以武力夺取越中、能登的罪。」



「原谅你想要抢夺织田信奈的心上人,想要他待在你身边的罪。」



「原谅你期望与相良良晴接吻的罪。」



为什么我一直遍寻不著,就是因为我不愿面对失去宇佐美还有直江大和的悲伤。一旦面对了这些现实,我的内心就会被悲伤撕裂。我将不再是毗沙门天,会变成普通的人类女孩。



「那就再见啦。一直以来很谢谢你。我们将人生的一切用在养育你、守护你。你赋予了我们人生的意义。盂兰盆会的灯笼差不多快熄了,时间要到了。」



「该道别了,大小姐。让你的姊姊嫁给政景的人是我,不是你,因此我才会决定终生不娶。大小姐没有终身守贞的理由。你为这个乱世彰显了正义。此后请你一定要去追寻自己的梦。祝你有个幸福的美梦。这是我直江大和对大小姐提出的最后一个请求。」



当谦信抬起头时,两人已经消失。



「……啊……啊……啊啊。」



消逝了。



消失了。



离去了。



宇佐美定满也是。



直江大和也是。



难以忍耐的悲痛袭上心头。



泪水滚滚流出。



当时听到宇佐美定满死去、直江大和死去时也没流下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谦信弓起身子,倒在沙丘上面痛苦地打滚,不断地呼喊两人的名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谦信的感觉、感情远比一般人敏锐。



难以忍受的悲伤。



无法形容的痛苦。



像是呼应了那份悲伤,守护谦信崩坏的心灵──



理应永远消失的毗沙门天幻影再次出现在空中,逐渐靠近在地上打滚的谦信。



然而。



「你的使命已经结束,毗沙门天。我会带走你这个家伙。就像宇佐美那个家伙谎称坐船出游把我带走那样!」



突然有个眼神锐利的浓眉男子出现在谦信的身后,一刀劈掉了毗沙门天的影子。谦信认识这个男人。



长尾政景。



谦信的政敌、争夺越后国主之位的宿敌。不仅是她的姊夫,同时也是个毫不掩饰想娶谦信为妻的欲望,到死一直追求著谦信的贪心男人。



最后,宇佐美定满为了防止越后分裂而暗杀他。宇佐美也和政景一同死去。



「长尾、政景?」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出现在我的眼前?为什么这个男人要消除毗沙门天的幻影?──谦信想著。



政景和生前相同,一副桀熬不驯的模样。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感觉如何,谦信?失去了宇佐美、失去了直江大和,无法获得武田信玄还有相良良晴。难过吗?痛苦吗?悲伤吗?那就是人类活著的滋味,那就是爱啊。如果能够爱别人的话,我的心愿就达成了。我啊,就是想看到你这张哭丧的脸,这张可怜兮兮的小女孩乞求爱情的哭脸。你的灵魂已经坠落到地上啦。」



随后,那有如恶鬼的笑容消失了。



停止讥笑的政景咬著嘴唇,用谦信从未见过的寂寞眼神看著谦信。



「谦信,我和你的战争真是漫长呢。如今终于结束了,你赢了。死去的我无法再碰到你。但是你还活著。只要还活著,就可以触碰他人,也能拚命抓住想要的东西──你已经变成『人』了。」



当谦信再次苏醒时,她已经不在天上世界,也不在沙丘。



而是越军本阵。



直江兼续让谦信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泪光闪闪地说:「欢迎回来。」



「……兼续,相良良晴还活著吗?」



「还活著,他已经回到织田军了。我们做了交易。谦信大人突然倒下后,越军的秩序仍然一丝不乱,漂亮地维持车悬阵型。舍弃机动力组成方阵的织田军打不进来,这场仗是越军获胜了。越军以送回相良良晴为条件要求织田军放弃手取川北岸、退回越前。越军不会渡河追击织田军。下次的战争将由织田信奈亲自指挥,两军会堂堂正正决战──我和敌方军师‧竹中半兵卫做了这样的约定。我方少了谦信大人,不想发动歼灭战;而对方则是想要与织田信奈率领的主力军会合再进行决战,两者利害关系一致呢。」



「……竹中半兵卫用越军大胜保全了我们的面子,在得知我倒下后立刻抢回了相良良晴,而且还看准了越军是义军,不会追击渡河时毫无防备的织田军。真是个有胆识的军师呢。」



「越军将兵都知道谦信大人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大虫病(生理痛),但只要静养半个月就没事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谦信大人有大虫病的事情,所以不会有人起疑的。将织田军逼回越前的越军仍是无敌不败的。」



尽管想请相良良晴在谦信大人醒来前留在这里,但还是没办法说服他──兼续低头致歉。



「相良良晴或许认为自己只要见到醒过来的谦信大人,自己的魂魄就会被谦信大人勾走,再也无法回到织田信奈的身边了,所以才会在谦信大人醒来之前离开吧。」



是的。虽然我很难过,不过这么做一定比较好吧──谦信喃喃自语著。



「不敌越军的织田军抛下加贺败走──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然而,土地是可以抢回来的,只要在下一场仗让织田打败越军,越军的不败神话也会就此终结。而且越军的进军速度比织田信奈的援军还快,柴田胜家军和织田信奈军有可能被分头击破。更重要的是,要是相良良晴被夺走的话,织田家的团结就会摇摇欲坠了。因此竹中半兵卫才会舍名求实,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军师呢。」



「架构出那个奇怪防御阵型的人是另一位叫黑田什么的军师。这好像是用来抵挡武田骑兵队还有越军冲锋的南蛮阵型呢。」



「原来如此……那是来自南蛮的……」



竹中半兵卫和黑田某人,这两个人简直默契十足。这两位织田家自豪的军师或许会在下次的战场让我吃下生涯第一场败仗也说不定──谦信这么想著。



「相良良晴离开前留了一句话说:谦信大人拜托你照顾了。」



「兼续,相良良晴不会用那种冷淡的语气说话。麻烦你模仿他的样子再说一次。」



「模仿吗?而且还是模仿猴子?」



「麻烦你了。」



因为谦信一直顽固地拜托她,兼续只好照她的要求模仿起猴子的模样。



「……直江兼续,谦信麻烦你照顾了。要是谦信死在这里的话,或许就没有下一次决战了。所以呢,如果士兵战死的话就算我的罪,一切由我来承担吧。」



学得真别脚啊──谦信苦笑著说。



不过,兼续还是认真地模仿猴子,一字一句都没有漏掉。



「兼续。我在安土和谦信度过那天时注意到了。谦信并不是孤独的,她的心中住著许许多多的人。谦信追求的救赎与爱打从一开始就在那里。我只是在最后厚著脸皮跑来开门而已。我所知道的『未来』已经改变了。往后请你靠自己的意志做决定吧。要过自己的人生,不要留下遗憾。你走过的路将会成为我们的未来──请把这些话传达给谦信吧。」



低语(谢谢你,相良良晴)的谦信回想起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又离开人世的许许多多男子身影──



(再见了。宇佐美、直江大和、政景。我终于知道了。没有其他人像我一样如此被上天眷顾、受众人所爱呢。)







「北方天空有流星啊。一颗、两颗、三颗……」



进攻松平元康的三河领地、正在攻打长筱城的武田信玄入神地看著夜空喃喃自语著(如果擅长观天象的山本勘助还活著的话,他对那些流星会有什么看法呢?)。



松平元康打算袭击包围长筱城的武田军后方,于是率领了三河军朝著设乐原进军。



(她没学到教训,又想和我打野战吗?那只眼镜狸猫明明很弱,但是胆子却很大呢。难怪太原雪斋想要她在自己死后当今川义元的左右手。)



松平元康在三方原彻底败给武田信玄落荒而逃时因为过分害怕而在马上脱粪,这个丢脸的传闻传遍了东海地区。



当信玄在围攻长筱城的时候,派去京都、安土城镇的大量忍者仍然不断向她回报大量情资。



织田信奈为了不让信玄掌握自己的动向拚命扰乱情报网。诸如忍者之间的暗中角力、织田设下欺骗武田间谍的陷阱等等,在安土热闹庆典的台面下不断展开各种不计其数的情报战。



然而,武田的情报网是以真田忍者群为中心,行事相当周密,没有那么容易受骗上当。



在武田四天王里面有著「最强」名号的桥小公主武将‧山县昌景穿著一身鲜红色盔甲带来一份获得证实的重要情报。



「信玄大人,上杉谦信和柴田胜家、相良良晴在手取川展开激战。最后以越军获胜收场。织田撤出加贺,被推回越前了。」



「相良良晴和柴田胜家闹翻后撤离战场的骚动结果是一场戏啊。我本来就依稀猜到那是『苦肉计』,不过他们竟然演得那么彻底啊。」



「上杉谦信因此被骗到了手取川北岸,遭到了两面夹击。」



「尽管她依然击败了织田军,不过对谦信而言,遭到同样的『啄木鸟』战术算计应该会让她无法善罢甘休吧,所以才会被迫使出车悬之阵啊。」



「尽管用了那个阵,不过却没有演变成川中岛时的歼灭战。相良良晴亲自以使节身分前去会见上杉谦信,随后上杉谦信因为大虫病发而昏倒。织田军就趁越军停止行动时全军渡过手取川逃跑了。」



信玄手上的军配掉到地上。



「谦信?生病?她没事吗?」



「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静养半个月应该就能恢复了。」



「这样啊,看来天运是站在谦信那边嘛。」



「呵呵。信玄大人,您听到谦信倒下时的狼狈模样简直就像是恋爱中的少女呢。真是让人嫉妒啊。」



「吵、吵死了。这么一来武田就会第一个进京了。不过说也奇怪,对相良良晴而言,那应该是难得能够杀死谦信的大好机会。他不是个为了拯救君主可以连命也不要的男人吗?」



「听说相良良晴照顾倒下的谦信,才让她捡回了一命。」



「……这样啊。他又捡起一颗落下的果实了。那谦信或许已经从川中岛的牢笼解放出来了……谦信本来应该会死在手取川之战。相良良晴又改变未来一次了。」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谦信在川中岛停下来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的意思。尽管是我劝她去找相良良晴,不过现在却觉得谦信好像被相良良晴抢走了。这让我感到胸口郁闷啊。」



只有日本最强武将才能把军神‧毗沙门天拉回地上。



为了击败谦信、让她堕回大地,就必须有足以匹敌、甚至超越毗沙门天的强大力量,成为古今无双的名将才行。



信玄终于彻底理解,为什么她非得让自己成长为「名将‧武田信玄」,为什么不惜牺牲许多家族成员、家臣团也要持续为了击住无敌不败的军神‧上杉谦信而努力。



历经五次川中岛之战,历经漫长的痛苦、战争与牺牲后,她终于塑造出了「武田信玄」这一号人物。这次必定能击败上杉谦信、将她拉回地上。完成使命的时刻来临、遵守约定的时刻到了──原本应该是这样。



然而,来自不同于这个世界时间轴的访客,相良良晴──



是他夺走上杉谦信吗?



本来应是自己要达成的使命,结果却被相良良晴抢先达成了吗?



信玄心想:我在嫉妒那位少年呢。



「我是女人,那个家伙是男人。相良良晴透过天岩户出现在谦信面前,最后成功打开毗沙门堂的大门。这样的条件怎么看也太不公平了。我只有用战争击败谦信这个办法而已耶。哈哈。」



「信玄大人,请不要像个小女孩嫉妒那名少年。信玄大人至今已经五度在川中岛和谦信交战。您倾注了所有心力,而相良良晴只是在最后一刻补上剩下的拼图而已。」



「相良良晴很强。尽管他一拿起武器就会输,不过却会在不知不觉间夺走公主武将的芳心。明明有著织田信奈那位比鬼神还可怕的恋人,做事却往往不顾后果。与其说他是天下第一骗子,还不如说是天下无双的爱情骗子。我也是个年轻少女,再怎么样都无法憎恨那个家伙。他就像是我的弟弟啊。说了他这么多好话,这样还能够赢过他吗?」



「呵呵。信玄大人会赢。您不是要在打胜仗后于势多竖旗吗?回到地上的谦信也会为了与信玄大人打一场赌上天下的战斗而等著您的。当信玄大人和谦信分出胜负、结束两人的战争故事时,这个战国乱世便会就此终结了。」



「在川中岛时是等不及的谦信单枪匹马先冲进我的本阵,下一次就轮到我冲过去了,就如同相良良晴所做的事情一样。」



「是的。不能让梦想沦为一场梦。要夺取目标,自己就得先伸出手才行。」



信玄点了点头。



今晚就为谦信庆祝一番吧。



这也是为了超渡川中岛逝世者的灵魂。



「昌景,会议到此结束啦。喝酒吧。叫上所有的四天王,逍遥轩、真田、猿飞都要,把他们通通叫来。准备红豆粥。今晚的下酒菜就用越后的盐,应该没有受潮吧?」



很少笑的山县昌景露出了微笑。



「没有,毕竟那是上杉谦信送来的重要礼物。已经有细心保存起来避免湿气影响。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