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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头糖(2 / 2)


  对于一个失去至亲5年的人来说,这种情况,早就变得很少见了。

  不过,他很快把这种难得安逸的错觉,归因于趴在自己怀里呼呼大睡的小王子。

  他太阳一样的体温,把萨沙也裹得热乎乎的。

  又暖又香一团,很安逸地卷在他臂弯里。

  克拉克凝视他片刻,去亲浅金的长睫毛。

  被亲了一口,小王子紧闭着眼,两手撑着他胸膛,伸了个懒腰。

  开始懒洋洋地用他胸肌磨牙。

  磨着磨着。

  萨沙被被子下的大家伙戳醒了。

  萨沙:“……”

  克拉克:“……”

  系统闭麦了一晚上,正好很无聊:【狗系统为您分析。狗宿主卖一次屁股,偏离值下降2%;以此类推,狗宿主再卖49次屁股,超人将会完全洗白。】

  萨沙吭哧吭哧:【……我倒也不是……特别不肯卖……】

  就是他爹这个尺寸吧……

  卖完50次,那他的屁股是不是可以直接进行飞船跃迁???

  真要为世界贡献到这种程度吗?

  屁股上搞个黑洞?

  没等萨沙做完心理建设,克拉克已经脸色微红,爬起来了。

  “再睡会。”男人亲了下小王子的耳尖,“我去给你做早餐。”

  萨沙:“#¥%……#”

  克拉克没听清:“什么?”

  萨沙真的挺好奇的,就把脸埋在枕头里,又咕咕了一遍。

  超人的超级听力不是盖的,就算是这么含糊的发音,他也艰难地听出对方在问什么了。

  克拉克磕磕巴巴,却很老实地回答:“其实也不是……也不是每次都会打穿……我学过怎么控制……除非一个氪星人真的完全失控……”

  系统:【那下次可以灌在里面。】

  萨沙暴起,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你、你特么!!!!】

  系统:【嘻嘻。】

  ……好在他俩说相声,人间之神听不见。

  他去了厨房,给小王子煎一颗黄澄澄的太阳蛋。

  期间,克拉克的超级听力,听见了冬天的第一场细雪,即将到来的声音。

  他不无怜惜地想,怕冷的小王子要受罪了。

  *

  果然,不出两天。

  华盛顿开始下小雪。

  萨沙反倒无所谓。

  他爹就是个自带温度的窝,冬天到了,他刚好有借口缠住克拉克,好好研究怎么洗他的偏离值。

  他上次把克拉克的红披风洗了洗,克拉克披上时就发现了,微愣了一会儿。

  显然,人间之神也知道自己披风上积了一汪血海,但他似乎不想去理会。

  现在小王子给他洗得鲜亮亮的,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又成为了那个坐在星球日报楼顶的大超。

  太阳升起,他就微笑,对自己的城市说早安。

  ——他的明日之城。

  偏离值动了动,缓慢地往下挪了1%。

  萨沙高兴坏了。

  卖了一次屁股,他爹的偏离值突然就松动了,看来不用非得卖够50次……

  萨沙想着还能为克拉克做点什么,在小公寓里到处转圈。

  转到那面挂满照片的墙,他小心地拿手去摸了摸。

  相框上落满了灰。

  于是萨沙拿了块湿棉布,趁着克拉克不在,仔仔细细地,把所有相框都擦了一遍。

  这些照片,不知道是从被核平的大都会抢救出来的,还是克拉克从堪萨斯带来的——小记者用自己的相机拍了很多,还有一部分,是泛黄的老照片。

  萨沙看见了小氪。

  狗狗小氪。

  它是只雪白雪白的狗子,脖子上像模像样,系着一条小红披风,优雅端庄坐在玛莎腿边。

  只是咧开的狗嘴巴,和吐出老长的舌头出卖了它,让它整个狗看起来都傻乎乎的。

  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则坐在堪萨斯的小家前廊,一把木质摇椅晃晃悠悠。

  她手里打着一件毛衣,像任何一个邻家老太太一样,对着镜头温和地微笑。

  他还看见了克拉克小时候的照片。

  年轻的黑发蓝眼男孩,脑门上还看不出那根倔强的小卷毛,但日后俊美的五官,已初现雏形。

  淳朴的堪萨斯农民家庭,在温暖的小家里留下了这张合影。男孩脑袋上歪戴着生日帽,爸爸脸上糊着半块蛋糕,妈妈在旁边前仰后合。

  萨沙不太能理解家庭的意义,只好默默把这个小家的布置记住。

  除此之外,还有小记者获得普利策奖时,留下的表彰照片,和一些获奖作品。

  在克拉克的镜头里,被炮火烧得焦黑的人类,匍匐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

  肢体扭曲着伸向天空,渴望永不到来的救赎。

  萨沙一边擦拭,一边心想,当初克拉克把这些照片放在这里,大概会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一切都尚未发生,正义大厅第一次升级翻修的时候吗?

  每个超级英雄,都刚刚获得了自己的小房间,于是当年的堪萨斯男孩,就急吼吼地冲进来,把他人生里最美好的时刻,都挂在这面墙上——

  还是在大都会事件发生后,克拉克一点点把自己的休息室,装修成小公寓外观的时候呢?

  小丑的阴影永远不可能抹除,他心中翻滚着汹涌的仇恨,变革世界的念头还尚未成熟。

  但还是在这面墙上,挂满了最重要的照片。

  ——在最初的时候,他是不是曾想警示自己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应该有些年头了。

  萨沙搬来小凳子,抬手去擦最顶上的相框,结果落了他一鼻子灰。

  墙突然向两边打开。

  萨沙没了支撑点,在凳子上晃两晃,噗通掉进人间之神怀里。

  克拉克一看他就笑:“怎么变成花脸了?”

  萨沙呼噜呼噜蹭他手心,把自己脸蛋擦干净了,表情还挺得意的:

  “我在给你打扫房间。”

  男人扫了一眼照片墙,又转回来吻他:“萨沙,你真是太体贴了。”

  萨沙脸上笑嘻嘻,心里真恨不得让他多看两眼照片墙。

  快看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看看以前的小记者选择的是什么生活,想想玛莎妈妈和乔纳森爸爸,别搞革命了咱们利索回老家生猴@#¥%……

  但他也懂不能操之过急,悬在空中的小红靴翘了两翘,又说:

  “我要出去买东西。”

  克拉克:“家里缺什么吗?”

  萨沙:“我想在你家里养花。”

  他说的是“你家”。

  克拉克眨了一下眼睛。

  他想起来,萨沙从入住到现在,似乎没有留下过一点自己的痕迹——好像也就多了根牙刷。

  通常来说,一个人在某个地方停留的时间越久,这个地方,就会逐渐被这个人的行为习惯改变。

  克拉克在当战地记者的时候,常在别人家里蹭一个月房间。

  不出一个星期,他的房间就会变成鸟窝,被各种照片和胶卷淹没。

  可是萨沙没有这种下意识的行为。

  他住在这里,小公寓就长这样;

  他出去了,小公寓还长这样。

  他仅有的那些东西:一块光屏,一本童话书,几件漂亮的红兜帽,还都是自己给他的。

  像习惯了不断转移阵地。

  时间一到,拎包走人,留什么都是多余。

  克拉克想了想:“我跟你一块去。”

  萨沙带着人间之神,走进华盛顿的花店时。

  ……柜台后的老板都要吓得厥过去了。

  为老板的心脏考虑,萨沙不敢久留,快速挑了暖色的花盆,以及大把大把小雏菊。

  又转了一圈家具店,买了些仿手工的画框、新窗帘和墙纸——克拉克还问他要窗帘干嘛。他们的窗户都是屏幕,嫌光线太强,随时都可以调节。

  萨沙反正不解释,一把抓住看中的窗帘:“要买这个~~”

  克拉克:“听你的。”

  克拉克对想买东西的金毛狗崽很好奇,就跟在他后面慢慢转,看他都买些什么。

  结果直到日暮西山,萨沙的购物袋里也没装一包薯片,全是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和摆设。萨沙指挥克拉克把东西抱回家了,就自己抱着手,在客厅中间想事情。

  克拉克看他认真的样子就好笑:“下一步干什么,我的装修设计师?”

  ……其实萨沙也拿不准该先干嘛。

  他住的都是避难所和垃圾堆,哪有什么布置家居的经验,好好的窗帘布,在他手里差点钩烂。

  最后还是人间之神手把手教他给窗帘穿了钩,再把他抱起来,一枚枚挂在钉好的窗栏上。

  贴墙纸也是个灾难。

  人间之神不得不把萨沙贴得皱巴巴的墙纸重新剥下来,叹着气糊上新墙纸,再用滚轮一点点压平。

  萨沙尴尬了:“我还能帮……”

  克拉克温和地拒绝了:“你不能。”

  贴完整座屋子了,一回头,小智障狼狈地搓着手手,亦步亦趋在他身后探头看。

  见男人回头,就赶紧递一杯冰阔落,显然挺不好意思的。

  克拉克知道,这家伙看着懵懵懂懂,绿眼睛里却总透着小机灵;

  难得见他尴尬到吭不了声的样子,也觉得新奇喜欢,低头去抵小王子的脑门,低声笑他:

  “你这个小傻瓜,连活都不会干。”

  换做平时,金毛狗崽早就要跳起来炸毛,可这会儿他理亏,男人说他小傻瓜,他也只好“嗯”地乖乖低头应了。

  小模样看得让人心痒痒。

  等萨沙把手工装饰品摆好,编织风铃挂在门沿上,大把大把的雏菊插上以后。

  克拉克略皱了皱眉,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墙纸和窗帘都是暖色系的,把休息室冰冷的机械感完全掩盖;墙上是手工木制画框,错落有致地摆在盛开的雏菊之后。

  麦穗编织的风铃在门沿上叮当响。

  一如每次克拉克·肯特从大都会回到堪萨斯,穿过层层叠叠的玉米田,小跑进家门拥抱玛莎时,会看到的情景。

  ——他一生的起点。

  克拉克有点愣,一瞬间想去看萨沙的表情,想抓着他,追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小王子的脑袋亲热地挨着自己,小眼神巴巴地偷看男人,像怕他生气,又一副很期待表扬、只想讨他开心的小狗样。

  他如鲠在喉,却问不出口。

  只好哄他的小设计师:“好看。”

  萨沙看了眼他的偏离值,开始尝试冒险:“我打扫照片的时候,看到了克拉克的家,暖乎乎的~~大太阳克拉克最适合住在里面。”

  克拉克:“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萨沙马上退让:“好的,好的。”

  小王子嘴里说着好的,伸着胳膊往男人脖子后面搂,柔软的手掌抚着他宽阔的后背,反倒像是他在给男人顺毛。

  人间之神看他,他也不看回去,只是学着男人平时的样子,一下一下地、软软地吻男人下巴。

  克拉克心想,这个家伙今天一晚上都这么乖,原来是在这等着。

  但他能怎么办,他拿萨沙一点办法没有。

  萨沙并不是在故意撕开他的伤口,他很机灵,只是剥开一点点遮盖物的边缘,然后拿温暖的粉色小舌头,慢慢地、一口口试着舔他的疤痕。

  会痛苦。但是不剥开,血淋淋的伤疤永远在那。

  这晚克拉克睡在沙发,雏菊、木头和麦子的味道让他心乱,但他的超级嗅觉又不能克制地,去用力呼吸这些熟悉的气味。

  他翻了好几个身,做了两个短梦又醒,才后知后觉想起,金毛狗崽今晚没有看憨豆先生。

  低头往下一看,萨沙卷着一团被子,就盘在沙发边的地板上,脸贴着男人垂下去的手背,小肚子起起伏伏地熟睡着。

  克拉克简直无奈:“你——”

  他也顾不上小王子的起床气了,一把把人从冰凉的地板上捞起来。

  萨沙被娇养出来的体质,他是知道的,本来今年换季就快,今天小智障出门浪了一天,回来嗓子就已经有点哑了,还敢睡地板?

  克拉克语气重了点:“萨沙,我说过的,不准再睡地板了。”

  萨沙可怜巴巴地:“我还是想跟克拉克一起睡。可是克拉克今晚不开心,我害怕你生气——耳朵还在痛痛。”

  他不提耳朵还好,一提耳朵,克拉克就没辙了。

  他去摸小王子耳垂上去不掉的疤,一边皱眉问“怎么还痛呢?”,一边用透视检查伤口愈合情况,看是不是有宝石碎片没取出来。

  萨沙趁他靠近自己。

  叭地亲了他一口,超响的。

  克拉克:“……”

  睡沙发都躲不开小智障,克拉克也就认了,听见小王子一下一下吸鼻涕,赶紧把人裹进自己被窝里暖着。

  两人在沙发上挤成一团。

  门上的麦穗风铃在调温气流里,轻轻摇曳着。

  克拉克:“我不会再对你生气了,萨沙。”

  萨沙鼻子堵了,声音也闷闷的:“可是克拉克都不笑了。我最喜欢克拉克对我笑,克拉克笑起来真好看。”

  克拉克被他逗笑了,想起小王子刚学会说氪星语的时候,说的也是这句话,审美还挺专一的。

  于是他依然轻声回:“你也好看。”

  萨沙:“克拉克要是忘记笑容,小氪就会害怕你了。”

  克拉克失笑,搓他的金毛脑袋:“小笨蛋,你是摘不掉小氪这个名字了?”

  可是等小王子挤在他怀里,咳了一会儿入睡以后。

  克拉克睡不着了。

  “——如果你忘记笑容,克拉克,人们会害怕你的。”

  当他还没成为大超的时候,玛莎轻声细语地告诉他。

  不知道为什么,萨沙的措辞,跟他回忆里的母亲,居然微妙地重合。

  “为什么我不能戴个面具什么的?”

  年轻的克拉克第一次穿上制服。他的制服好鲜艳,甚至让这个堪萨斯男孩有点脸红,但母亲玛莎却笑着说挺好的。

  玛莎:“那么人们第一眼会先看见你的制服,而不那么在意你的脸——如果你想要融入他们之中,这是件好事。”

  小克拉克:“那我戴上面具,不是更好吗?”

  玛莎:“也许——但最好不要。你的力量远远超乎凡人想象,人们会害怕的。你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就曾吓到过我们;但当我看见你的脸——上帝啊,真是个淘气的小天使,一直在快乐地咯咯笑——”

  玛莎:“让他们看见你的脸,克拉克。看见你温柔的蓝眼睛,看见你彬彬有礼的举止,看见你太阳一样温暖的笑容,他们才会知道没必要害怕。面具,是当你想要更好地融入他们时,才需要佩戴的东西。”

  这位平凡又善良的母亲,一句话就改变了世界。

  人间之神与小记者肯特,就这样被作为全人类的礼物,从此送向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