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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七 谦信出动(2 / 2)




高举「悬乱之龙」与「毗」字军旗的越军沿著北陆道直扑而来。



其兵力约为两万五千。



越军拋下了松任城与小松城,完全不考虑退路。



谦信究竟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无论是半兵卫、胜家,以及犬千代都无法理解。因为谦信没有对天下霸主宝座的野心。然而谦信却确实出现在眼前,简直就像企图全力抵抗某个人的「命运」。



面露怒容的柴田胜家独自冲出阵地,以响亮的音量报上名:



「织田家首席家老,织田北陆方面军总大将,柴田胜家在此!上杉谦信!让我们继续在手取川的决斗吧!这次谁也不会来搅局!不用客气尽管放马过来!」



但是,谦信再次采用了异常的战术。



她迂回绕过沿著九头龙川布阵的六千柴田军,完全忽略其存在。分散成多个部队同时开始渡河。



「她竟然没有回应单挑的要求?怎么可能!上杉谦信她到底有什么打算?难道她想逃?为什么一生无败的军神在九成九能获胜的情况下,会逃离眼前的敌人?」



就在柴田胜家大吃一惊的时候。



越军先锋队渡过了九头龙川。越军将士纷纷踏入越前的领土。



到了这个地步,竹中半兵卫终于惊觉(关原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某种异常状况。谦信大人以超越常理的感应能力发现了那个异常)。她无法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唯一可以确定:



一旦上杉谦信率领的越军抵达关原──西军就输了。



「全军听令,立刻放弃阵地渡过九头龙川!追击越军!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越军进入关原!现在还不一定阻止不了他们!只要丹羽大人能及时赶上……!」



越军一边与拚命追上来的柴田军交战,一边继续沿著北陆道南下。理应可以获得压倒性胜利的越军,却宛如逃离柴田胜家率领的织田军似地在道路上全速奔驰。显现出一片不可思议的景象。而且,越军还不是冲上越后,反而是前往关原。一生无敌不败的上杉谦信破解竹中半兵卫的策略,将她的计画摧残地体无完肤。此刻竟然逃离了柴田胜家与竹中半兵卫。



或许谦信大人察觉信奈大人将以「三段式射击」战术摧毁武田骑兵队──半兵卫做出了结论。她打算拯救武田信玄。为了这个目标,她不惜拋弃一切,丢掉一生无败的战绩与军神的称号。



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两人既是不世出的英雄,彼此互为仇敌。如果有一方没有出生,另一方应该就能统一天下了。若非两人在川中岛争战不止,织田信奈根本没有抬头的机会。而这样的谦信竟然为了拯救信玄,竟然主动选择吞下生涯第一次的「败仗」,连退路也不顾就直冲关原。如果以常识或常理来判断,那种行动看起来实在太过异常。不过半兵卫感觉自己终于理解谦信的心理。



「此刻,驱动谦信大人的……恐怕是……」



与此同时,谦信难抑心中的不安,在马上流下泪水。越接近目的地,她就越能感受到信玄正面临危机。究竟能不能及时赶上呢。竹中半兵卫应该会再次使出什么「策略」。全军边逃边拚命冲向战场这种事,实在太过鲁莽了。越兵有办法保持精神与体力吗,有办法甩掉追兵吗。



「武田信玄,织田信奈一定会准备『死亡陷阱』等著你。为什么你还要急著分出胜负。为什么不惜杀了津田信澄,也要与织田信奈展开残忍的歼灭战。不要死啊。不要拋下我,自己一个人去死。我们还没有分出在川中岛的胜负,我不允许你如此任性……!」







掌握北陆战场「命运」的丹后。



包围守在田边城里的足利义辉与细川藤孝兄弟的丹羽长秀实在找不到办法攻下那座城。那只是一座由区区五百兵力防守的城。只要人数超过一万的长秀军强行发动攻击,照理来说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攻陷该城。但是脸色惊惶冲到丹后的关白近卫前久一而再再而三强硬地对她抗议:



「千万不可乱来。若是害『古今传授』化成灰,织田家就会成为朝敌,也就是朝廷之敌,全日本公敌!」



因此长秀只能在攻不下田边城的情况下白白地让时间流失。



「这样一来就是零分了。不能凭近卫大人的力量避免织田家成为朝敌吗?」



「就算本官是关白,也无法控制所有公家贵族。反而会落人口实,让『反近卫派』那些家伙将本官与织田信奈一同认定为朝敌。」



「反近卫派?」



「……就像武家分裂彼此交战,藤原摄关家也分裂为近卫家、九条家、二条家、一条家、鹰司家这五家。我们近卫家是嫡系,而九条、二条、一条三家都属于『九条派』。另外,原本是近卫分家的鹰司家近年来已经血脉断绝,遭到九条派的接管。也就是说,近卫家以外的四家全都是『反近卫派』。」



「近卫大人,难道您做了什么事被九条派的公家众记恨吗?」



「……以前足利义辉被三好三人众袭击的时候,本官没有对义辉那位交情不好的义兄伸出援手。前任关白,二条家的家主二条晴良就以这件事斥责本官的轻率行为,打算强行从近卫家手中夺走关白之位。当织田信奈上洛,驱逐三好家,让松永弹正归顺时,二条晴良也理所当然地期待本官被逐出京都……然而织田信奈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插手御所的问题,本官也就保住关白的位子,直到现在。」



「那位二条晴良大人现在人在何方?」



「他早就已经病死了。但是九条派谨记二条晴良的遗憾,对本官充满了恨意。更对本官与过去的政敌织田信奈结盟一事感到愤怒,变得越来越团结。」



武家不该随意干涉御所的人事,否则会造成无谓的误解与混乱。最糟将导致御所再次分裂。因此以「天下布武」为目标迈进的织田信奈总是与京都的公家众保持适当的距离,然而却适得其反。长秀心中十分犹豫,心想(如果想打赢这场仗,就必须尽早攻陷田边城。但只要展开攻击,织田家就会成为朝敌。虽然很不甘心,不过细川藤孝大人的策略的确是满分……!)。



情势在短短几天之内不断地改变。



长秀叹著气说:「信澄大人死于岐阜城,半兵卫大人的计画被谦信破解……这样下去西军会输掉这场仗。」如今长秀不只是没有余裕替状况打分数,甚至为信澄的死感到悲伤的时间也没有。



若不立即率领全军回到越前,解救陷于困境的半兵卫大人与胜家大人。胜家大人就会因为兵力不足被越军击败。



但如果就这么丢下丹后,山阴道诸国将会一个个投向东军。



(现在只能将兵力一分为二,拆成田边城包围组与对抗越军组……不行,投入东军的国人众正在步步进逼,准备支援田边城。如果现在拆散部队,迟早会被分头击破。没有能同时拾起两颗果实的方法……)



此时的丹羽长秀已经感到万事休矣。



不过──



出乎预料的「援军」却闯入战场,来到长秀的面前。



那是举著三只脚的「八咫乌」马印的战国最强佣兵集团。



那群杂贺众竟然从堺町长途跋涉进军丹后。



「好久不见啦,爱打分数的大姊!我们杂贺众这次受雇于竹中半兵卫!老实说我本来希望参加关原的战争,与信奈来场对决。不过算了。佣兵这行就是只要有钱可拿,去哪里都行。没办法啦~!攻打田边城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以一副「怪模怪样」的打扮出现于战场上的杂贺孙市带著妹妹杂贺孙六等人,走入长秀的本阵。



「孙市大人?织田家不是杂贺众的仇敌吗?」



「杂贺众是佣兵啦。我们和本猫寺不同,只要有钱赚,才不管谁是敌军谁是友军。得让全天下的人知道,陆地战最强的到底是织田还是杂贺。虽然说让武田骑兵队与杂贺火枪队搭档,就能组成陆战最强的军团。无论织田信奈准备多么厉害的新战术,织田军也会被瞬间歼灭。但那就太无趣了。不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战胜织田信奈就没有意义。因此虽然我们也拿了东军一大笔钱,还是接受半兵卫的请求。」



其实姊姊是不希望自己爱上的「天下第一男儿」相良良晴被杀死啦!她想保护相良良晴!──妹妹孙六却打了小报告,害孙市慌张地说:「哇哇哇,你别胡说八道。闭嘴啦!」连忙堵住妹妹的嘴。



「如果要救相良良晴大人,去坂本城或关原不是比较好吗?为什么来到这么远的丹后?」



「你们不是受到『古今传授』的妨碍吗?武家没办法做出烧掉那个东西的举动。万一公家贵族跑来搅局,时间就来不及了。半兵卫也担心这点,于是雇用并派遣我们前往田边城,以防进攻田边城的行动被无止尽地拖下去。除此之外,她也考量到谦信破解阻止越军南下之策略的可能性。半兵卫虽贵为天下第一军师,却不会对自己的智力过于自信。准备后两手棋、后三手棋、后四手棋……预先考量到各种可能性以做好准备。她的个头娇小,却是一位了不起的军师。」



虽然她的年纪很小,仍然是一位经历过许多「生死关头」的战士呢──孙市哀凄地笑著,又说:她将自己的性命、人生、梦想、希望,这些自己的一切都用括弧号围起来,当成「短暂的泡影」。再基于纯粹的「理论」组织战术战略。究竟是经历过多深沉的绝望,才能成为那样的军师啊。



「但是,你们不也是武家吗?」



「我们是佣兵部队呀。既不是公家贵族,也不是武家,所以没有关系。虽然会被认定为朝敌,『古今传授』还是交给我来烧吧。这种程度的城池,一下子就能攻陷了。一切都与雇主织田家没有关系。是我无视契约,一时冲动就擅自将没见过的古书烧掉。」



可是,如果你烧掉「古今传授」,就没办法待在杂贺庄……不对,或许在日本就没有栖身之地了──丹羽长秀为孙市感到担心。不过,孙市一边以手指抚摸最新式的火绳枪「爱山护法」的枪口,一边闷闷不乐地回答:「嗯~都是为了爱上的男人嘛。况且──」



「统一天下之后,佣兵就无处可待了。这样也好。所有人这一百年来都在这个小小的日本里不断争战,已经打仗打到腻了。是时候该应该跟著相良良晴,一同终结这个战国时代。」



「如果被当成朝敌呢?」



「如果被当成朝敌,我就去吕宋或朝鲜吧!毕竟我们原本就是海盗。哇哈哈哈!」



「之后再开一场蹴鞠大会吧──」丹羽长秀握住孙市的手,连声道谢。随后她翻身上马,大喊:「全军听令,前往越前!随同胜家大人阻止越军南下!」



「只要加上我,越军与织田北陆方面军的兵力就能不相上下。请老天保佑让我赶上啊!不,我绝对会赶上!」



守在田边城的细川藤孝疑惑地想著(为什么杂贺众会出现在丹后?)。



就在丹羽长秀军解除包围开始撤军的同时,举起火绳枪的杂贺众全体朝田边城发动猛攻。理应是织田信奈仇敌的杂贺众,就在这里,处于这种局面之下,攻击了田边城──完全出人意料之外。只能靠「古今传授」得知模糊未来的藤孝,预料不到这样的发展。



先不论寻求壮烈成仁而回到日本的足利义辉,细川藤孝原本就没打算守住田边城。只要将长秀军牵制于丹后一两周的时间就行了。这样一来,越军就能南下至关原。同时明智光秀也会倒戈投靠东军,杀死织田信奈。使东军获得胜利。之后藤孝与义辉再出力帮忙,避免明智政权如同「历史」走上「三日天下」的下场。



在「史实」之中,光秀的那场可说是突发事件的谋反行动背后缺乏靠山,不具正当性。虽然有可能是担心信奈消灭御所,篡夺姬巫女之位的公家众在台面下操控。然而公家众是一群利用武家斗垮武家后仍然维持「对此一概不知」态度的家伙,不会留下什么证据。正因为如此,「本能寺之变」才会以突发事件的形式发生,光秀陷入孤立无援而灭亡。在「古今传授」记录的「历史」里,位于丹后的藤孝对这种唐突的状况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眼睁睁看著光秀发起毫无正当性的谋反行动篡夺天下,最后却孤立无援而死。



但是,如果剑豪将军足利义辉依然健在呢──?



如果「足利幕府」仍有机会复兴呢──?



义辉与藤孝两人身居复兴足利幕府的核心地位,接纳明智光秀,让她在足利义昭将军的名下成为掌权者,建立稳固的体制。武田信玄身染重病,命不久矣。上杉谦信或小早川隆景本来就对天下没有野心。只要义昭宣布:「这不是谋反。明智光秀的主公是前任正统足利将军足利义辉。讨伐废除足利幕府,建立今川幕府的织田家的行动是足利义辉所下的命令。」就能正当化光秀的谋反行动,抑制诸将必定怀有的「讨伐光秀」的战意。



那是解读「古今传授」,得知「未来」的藤孝苦思许久之后,采用的「同时拯救足利幕府与明智光秀」的「修正历史策略」。



不过,杂贺众出乎意料地现身于此,彻底颠覆了藤孝的这个「计画」。细川藤孝这才察觉(啊,原来是这么回事。相良良晴既是「未来人」,也是天生的「日本人」。对他而言,这个战国日本之中并没有敌人……原本应该历经十年以上,造成惨重死伤的本猫寺之战,被相良良晴以最低限度的牺牲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终结。虽然很不起眼,不过本猫寺之战这么早就结束,就是相良良晴造就的最大分歧点与「历史」转折点)。



正因为如此,杂贺孙市才会在这个决定「历史」方向的重大时刻,「协助」相良良晴与织田信奈。而且还做好成为朝廷之敌的觉悟。



话说回来,预判两步三步四步局势的发展,派出孙市救援的军师竹中半兵卫本来早就应该因病而死。



在藤孝离开日本,潜伏于台面下的期间──相良良晴改变了竹中半兵卫的「命运」。所以「当世孔明」才会活到现在。也是那位「当世孔明」派出了杂贺孙市。每件事都有所关连。他只能做如此想。



藤孝理解到:没错,一切都不是什么偶然。不管是哪件事,都是相良良晴不眠不休地在战国日本的世界生存、战斗、抵抗而得到的「成果」。如果我以「古今传授」当成盾牌守在田边城,关原的战场风向就会一口气吹向东军,为东军带来胜利。因为那就是原本的「历史」──我自以为是如此。到头来,被「预言」束缚的人是我才对。



「真的很抱歉,主公。我败给竹中半兵卫大人与相良良晴了。待在明国意图改变『历史』的人,与一路流血流汗战斗至今的人,双方在最后的最后出现了差距。解读『古今传授』救出原本应该被三好家杀害的主公,那个成功经验束缚了我的思考。」



「不,你已经尽了全力。不需要道歉,藤孝。不过,『未来』果然不是注定好的!但就是因为这样,人生才有趣嘛!」



敌军已经攻陷二之丸,他们只剩本丸了。可是就连这座本丸,也有源源不断的著名杂贺众枪手杀进来。「火绳枪的命中率低落」。直到几年前,这句话还是武士的常识。然而杂贺众不一样,他们具有难以置信的高命中率。特别是手持「爱山护法」的杂贺孙市。她能从极远处确实地一枪击毙目标。



「哇哈哈哈!藤孝!孙市就在箭塔上,但是我的剑实在没办法碰到那么远的位置!这下子连找她单挑决斗都办不到呢!」



困守于屋内,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火绳枪猛攻的剑豪将军足利义辉豪爽地笑道:「我还以为这次一定可以被敌人砍死,然而对方的火绳枪太多了!无论用剑挡住多少子弹也挡不完!哎呀哎呀,看起来我实在是个时代的错误呢。剑术家的时代已经结束啦,藤孝!」



「即使是我也没办法对付用枪的敌人。如果今天不是打守城战,而是野战。我就能用剑术让她大吃一惊了!你打算怎么办?我们已经结束将丹羽长秀牵制于田边城的任务。不对,是已经执行不下去了。既然如此,乾脆死得轰轰烈烈吧!」



「……好啊,那就连『古今传授』也一并烧了吧。若是把这东西留下来,以后可能会出现比我更受到『未来』预言迷惑的人。若是有哪个愚蠢的人被这本书蛊惑,日本将发生比现在更难收拾的大乱。这或许是不该让人解读的东西。」



到最后,义辉与藤孝俩兄弟被逼入一个三坪大的房间。



整栋宅邸烧了起来,两人还遭到杂贺众团团包围。



「我的气数就到此为止了吗。能与我以剑交锋的敌人一个也没有,他们全都是火枪手。虽然很舍不得这些天下名剑跟著陪葬,但是也差不多该去死了。」



唯一让我遗憾的是没办法见证明智十兵卫的「未来」。当我们死在这里之后,「三日天下」的「命运」将会实现……细川藤孝默默地坐在地上。



「如果将十兵卫当成用过即丢的『棋子』,把目标集中在『复兴足利幕府』上,或许就能成功了。同时拾起两颗果实真的是非常困难的事。想要躲在日本之外的地方轻松办到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你也变得很多愁善感呢,藤孝。我觉得很欣慰。不过,如果我和你死在这里,明智光秀就会──」



「是的。我多事了。在关原策反十兵卫帮助东军获胜,将十兵卫迎入新生足利幕府的计画完全变成一团乱。十兵卫已经逃不过变成叛徒的『命运』……」



你们在说什么?明智光秀跟织田信奈的感情很好啊──操著纪州口音的女佣兵声音出现在房间里。



是杂贺孙市。



她没有携带爱山护法。



只见孙市两手空空地突然进入这个三坪大的房间,笑嘻嘻地说著:



「胜负已经分晓,你们没必要特地去送死。我会拿你们交换在坂本城被俘虏的今川义元。当然,杂贺众会收点工钱。」



面对「剑豪将军」,她一点也不畏惧。



「你要砍死我也行,不过我只是一介佣兵。对『历史』没有多大的影响力。」



「哇哈哈!火枪手啊,剑术家已经输掉这场仗啦!只为了泄愤而拖优秀的竞争对手下水一起死,这不是身为武士栋梁的男子汉该有的行为。而且呢,我也没办法下手杀害你这样的美女。我会乾脆地在这里切腹自尽,仔细看清楚了!」



足利义辉竟然在哈哈大笑,咦?他还说我是美女?──孙市不知道为什么倒退了一步。



「您您您您这位剑豪将军身边的那名公主武将才算是美女吧?」



「……我是男人喔。幸会,孙市大人。我是细川藤孝。」



「咦咦咦咦?男男男男人?同……同性恋……?不、不妙!我的内心好像开启了崭新的大门……!」



「别胡说八道!主公和我是兄弟!」



「你、你说什么?哥哥与弟弟的禁忌之……!」



就说不是啦!──细川藤孝被迫不断解释。他不怕死,但是不能在受到这种屈辱的误会的情况下切腹而徒留遗憾。义辉也慌张地说:「慢著。如果没有解开这个误会,不知道后世会怎么说我们!我才不想莫名其妙被当成故事书的题材!」



「藤孝!都是因为你改变『历史』,害我的死从英雄式壮烈牺牲被改写成因为同性恋关系而和男人一起殉情这种乱七八糟的下场!就算我的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种事!你简直搞砸了一切!」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真的惹主公生气了呢。」



「我当然生气啊啊啊啊!」



这种向孙市解释「我们不是同性恋关系」,解开误会的对话,制造了一点点缓冲时间。



这段时间让那个男人得以及时抵达。



「请两位三思,千万不可自裁!剑豪将军的死将会产生使日本武家永久分裂的『遗恨』啊!」



他就是过去曾与足利义辉共同奋斗,期盼复兴御所与幕府的近卫前久。



「……是近卫啊。你不必再劝阻我了。我和藤孝妄图操纵历史,却摔了个大跤。明智光秀很快就会背叛织田信奈……不对,她有可能已经展开谋反行动。我会负起这个责任。既然明智光秀与织田信奈即将从『历史』之中消失,我也应该按照原本的『历史』,跟著消失才对。」



「是的,如果让『历史』变得更加混乱,就有历史的流向完全失常,战国时代永无终结之日的危险。原本的『命运』应该是主公很早就在二条御所战死,我则是该在关原之战结束之后退隐山林,结束历史性的使命。为了改变织田信奈的『命运』而奋战至今的相良良晴的理想抱负,已经被我的计谋摧毁。一切都伴随明智十兵卫的生命……回归原始的命运洪流,恢复成『历史』原本的样貌。」



又在乱说,明智光秀还活著耶!──孙市出声抗议。



「关白。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刚才就一直没办法好好与他们沟通。他们坚持自己不是同性恋关系……该不会是待在明国太久,误会了什么事呀?」



「你们两位到底在说什么啊?明智光秀怎么可能反叛织田信奈!她可是在关原与相良良晴会合后,三个人做了『桃园结义』喔!」



你说什么──细川藤孝瞪大了眼睛。



「相良良晴?和那两个人结义?他应该知道『历史』才对!知道那两个人的『命运』,还有她们的最后下场。然而他却在这个紧要关头……这代表十兵卫脱离了『土岐此时』的言灵咒缚吗?」



「言灵?你在说什么?」



「那三个人之间交织而成的三角关系会在关原出现决定性的龟裂,让被注定好的『命运』得以实现。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啊……?」



「不管怎样,桃园结义都已应完成了。织田信奈虽然是个善妒的女人,但不知为什么唯独对明智光秀有特别待遇。以现在的情势,相良良晴说不定还会纳她为侧室。」



「那么『历史』就──朝著织田信奈与明智十兵卫携手共存这个原本不可能发生的方向流动──相良良晴终于将那两个人,那两颗无法容纳彼此的果实全都守住了吗。他竟然是如此了不起的男人。」



你失恋了。光秀那个家伙不只回绝你的求婚,还盼望成为相良良晴的侧室。你被甩啦,藤孝。真是难看啊,这样一来你也能体会丑男的悲哀吧。哇哈哈!──足利义辉放声大笑。



「看来相良良晴的毅力战胜你所操纵的言灵之力,我们没有必要自尽了。」



他拍了拍藤孝的肩膀。



「……是的。我想活下去见他一面,去见见那位守住织田信奈与十兵卫的未来人……不对……难道说……先等一下,主公!我有可能仍然把十兵卫推入被注定的『命运』之中!」



「唔?什么意思,藤孝?」



「即使田边城沦陷的时间比预定的早,也已经无法阻止越军的南下。这样下去东军会获胜。都是因为我在正仓院动了那种手脚……迫使德川加入东军。黑田官兵卫也因为中了坂本城的陷阱,来不及赶上。到头来,『命运』不就仍然会朝著既定的结局收束吗?若是一开始把十兵卫托付给相良良晴,就能拯救她了,我却……」



如果十兵卫和织田信奈败给东军双双战死,一切的「误差」都会重新对上。由于我对本多正信展示「未来」,诱导她的行动,反而帮助了这个过程!──一股难以忍受的惭愧袭上了藤孝的心头。



「藤孝啊,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那只是杞人忧天吧。更别说相良良晴还是个不到最后关头不死心的男人。」



「是啊。那个男人可是天下第一的男人。良晴过去已经做好许多布局,还是在无意识之下进行的。他保护了每一位他所见到深陷痛苦的公主武将,一路奋战至今。你似乎是靠著智慧改动『历史』。但相良良晴是全心全力挺身对抗『历史』。正因为如此,半兵卫才会雇用我。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出现在这座田边城。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做到的全部都是原本不可能的事,没错吧?我相信良晴一定能掌握『未来』。」



田边城,开城投降。



足利义辉与细川藤孝以保全所有将士性命为条件同意投降,两人暂时交给近卫前久看管。虽然孙市提出抗议:「不成不成。我要带他们去坂本城交换今川义元。杂贺就能藉此大赚一笔。」不过近卫表示:「臭海盗,那样才不成啦!不管西军获胜还是东军获胜,本官都必须负起责任在京都守护两人的性命!」拒绝孙市的要求。不过近卫前久已经没有控制武家的企图了,他决定将两人最后的处置交给在关原获得胜利的「天下霸主」定夺。这是近卫前久苦思许久之后想出的策略。如此一来,不管是东军还是西军获胜,都能透过「关白的斡旋」保障两人的性命。



义辉插在榻榻米上的大量天下名刀,以及藤孝拥有的「古今传授」,这时候也都交由近卫前久保管。



一旦关原之战结束,就会决定谁是天下霸主。那会是率领西军的织田信奈,或是东军的总大将武田信玄,抑或如同「历史」,由德川家康成为霸主,还是出乎意料的「第四人」呢。连藤孝也猜不到答案。如果「命运」收束到原本该有的结局,无论是织田信奈、明智光秀,还是武田信玄,她们全都会在这场仗倒下,只留下德川家康存活。信奈与光秀的「危机」还没过去。因为策划在关原消灭织田信奈,让明智光秀夺取天下,制造出西军苦战局面的主谋,不是别人,正是藤孝。真是讽刺。织田信奈与明智光秀的「命运」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东西吗。现在只能祈祷了,期盼亲自参与关原之战的相良良晴能够彻底扭转仍然纠缠光秀不放的「命运」。



然而。



究竟富有同情心的相良良晴有办法真的击败东军吗。他不会试图想要拯救东军的公主武将吗。若是如此,状况就变得更难预测了。



(如果「第四人」有出线的可能性……难道……会是取代丰臣秀吉成为战国时代之人的相良良晴?即使他本人并不期望走上那条道路,「命运」或许也会强制他成为天下霸主!我想知道关原诸将的布阵状况!「场」之力会大大干涉诸将的「命运」!啊啊,只要能看到布阵图……!但是,我以东军的身分守城又投降,他们不可能允许我在这时候前往关原加入西军吧。)



近卫大人,十兵卫有在「松尾山」布阵吗──藤孝询问道。



「松尾山?本官并没有直接看过战场,不过印象中……布阵于松尾山的武将应该是小早川隆景。』



「『小早川』?」



「嗯,就是以前曾与相良良晴有过一段情的公主。她的心情想必很复杂吧。」



如此一来,「松尾山」释放出的强烈「场」之力,将作用于小早川隆景身上……竟然这么巧就作用于应该会成为金吾中纳言小早川秀秋未来义母的她身上?



这不可能是偶然的巧合。



「命运」打算让「相良良晴」成为天下霸主──选择他成为「关原之战」的赢家!既然如此,织田信奈、明智光秀、武田信玄,以及小早川隆景,甚至是德川家康。已经无法预测她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了。战国日本的「历史」,究竟会走到什么地步呢?



藤孝原本那种骇人的灵活思考能力,此时却纠结于身处关原的公主武将们的「命运」。他心想(我已经猜不透这场决战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了)。而让他最担心的,仍然是十兵卫的安危。



就是因为如此──细川藤孝才会将「古今传授」交给近卫前久,当成投降的证明。



藤孝表示:「古今传授」乃是三条西家的祖传宝物。他曾和对方约定过,关原之战结束后一定会把此书还给三条西家。



藤孝还再三叮咛近卫,要求他千万不能对外透漏自己解读「古今传授」的事,否则一旦「未来」遭到泄漏,历史的流向必定会失控,朝不好的方向演变。做了这些预防措施之后,藤孝认为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然而藤孝没有烧毁「古今传授」,将它交给近卫保管的事,却成为左右织田信奈等人与相良良晴之「命运」的决定性要素。